三王爷垂头丧气,很是憋屈。这人真是猪头啊,不得不解释,那个丧啊,“夫人,郑将军,因为三郎前些年主持清淤,疏通修筑郊外到城里的水渠,请教过知府大人,这才有仅限于公务上的书信往来。”
辩解的话说完,没人搭理他。
望舒问起四面八方的敌人。
“大辽和西北最近有无异动?”
秦一上前一步,俯首回应,“回夫人,今年比往年冷,寒期长,太原府报上来大辽军队一直有往南的试探,线人称去年大辽冻死大批牲畜,几大部落又开始联合,暂不知军队情况。在西北,秦武回驻拢州,驻兵二十万,军队暂未往东,散关城无异常,李将军和张将军守城。”
二十万!
望舒沉吟片刻,指向东边。
“济南府有多少兵力?”
“八千。”
“燕山呢?”望舒指了指东北边。
秦一低头看清所指的地方,很笃定,“燕山北方和东边是山脉和大片荒漠,我们有连绵长城峰台,此处守军不足一万。”
“太原府呢?”此处是抗击北方大辽的第一道防线。
“我方重兵,阿史那将军和韩将军在此。”
将领按照一勇一智的搭配。
“那巴州呢?”
秦一平平回答,“重兵,如今由秦二和老师爷镇守。”
这位老师爷人不老,身体不行,可总吊着好几口气,多智,狡猾如狐,矢志干死雍州,一心守着巴州。
望舒早年和他见过两面,点点头。
长安城里就秦一和郑大两名将领。
北边和西边始终蠢蠢欲动,郑大随时统筹后方前线根本走不开,齐鲁大地的男人最自视甚高,秦一作为女流之辈去,难以感召人心。
郑大显然想到一处去,“不若秦七秦八去?”
冰排非小事,知府线报先给三王爷,更不得不防,一定要安排自己人前去理一理这个账。
此时一直静静听着的周无邪站起来请缨,“保住沿河百姓和沃野良田时不我待,当前首要为敲碎下游冰层,转移冰块疏通入海路,无邪愿尽绵薄之力。”
还没洗脱和旧臣私下通信嫌疑的三王爷:……
望舒以指扣着域图,“若无邪去,需要准备多少物资人马,又怎么做呢?”
话一落,转头让小青去请谢信过来。
周无邪上前两步,“须从济南府调兵三千,组织周边各郡县百姓,下游尽力清理浮冰,疏通下游能排水的支流和水渠,减轻上游压力,上游一路使用木棍铁镐石头等物敲碎冰层,转移冰块……同时转移百姓和财产,做好安置。马匹,绳索,保暖衣物手套,铁爪,独轮车,扁担……”
一一有条有理细细说来。
不知不觉,郑大笔尖蘸满墨水,提笔记下,最后周无邪说起历史上几次大冰排造成的百姓流离失所,河水卷席沃野千里的情况,强调道:“冰排爆发期迅猛,如到这个时期,人力不可阻,尽快迁移百姓。老知府是多年长官,应对上不算太晚。”
他面向主母,不疾不徐,“早期冰层太厚,人力无可奈何。知府线报上称现场测量厚度和观测融化差异,竭力先转移部分百姓到高地,已是兢兢业业。”
秦一瞅了一眼直面主母的勇士。
郑大扯住人,眼神和人正正对着,“驸马爷,济南府近十年每个秋季都在组织百姓疏浚河道,修引水灌渠,筑堤修坝,特别是灌溉水渠一再增加,密如天罗鱼网。今年南北升温极度不同步,冰层比往年厚,是以估计冰排甚大。但若知府大人前面的功夫督促到位,真发生天灾,是天意如此。”
“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抢时间。今年大辽和西北府受灾严重,定会增兵南下,淮南大片良田,沃野千里,这几年赋税恢复,粮仓充盈,我们的士兵吃饱饭,何愁敌兵来犯,身强力壮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去年淮南新增百里以上水渠三条,原有的水渠亦在清淤延长,密布水网率先引水,即使冰排更甚往年,亦有时间应对。”
这些线报全部整理在长安府衙的卷宗里,郑大指了指搬过来的半摞卷册,“真有如前朝那般蔓延千里的冰排险情,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郑大是从武堂学成被重用一步一步提拔起来的将军,十分严肃盯着这个敢带着责问语气直视主母的前朝驸马爷,“知府慌什么,线报第一时间要给三王爷送?”
三王爷愈发怂,缩写肩膀,“无邪,他送线报给我递上去,怕是心虚,要拉我这把交情。淮南近五年没有发生冰排的重大险情,加之水渠增修不止,又年年清淤疏通,引水量不可同日而语,约莫是知府掉以轻心了!”
虽然大将军未登基,各地方官员缺得厉害,但三王爷自个承认今朝一个命令下去,主持的将领带着钱直达地方,调拨附近士兵,组织百姓,说干就干,可比前朝拉拉扯扯你拿点我扣点,到处再孝敬孝敬,相互糊弄上面,搞不成事的窝囊废官员强太多了。
周无邪脸上闪过懊悔,连忙俯首告罪,“夫人见谅,是无邪一时气急,未了解前因,先入为主,贻笑大方。”
望舒笑笑,不甚在意,“今时不同往日,物是人非了,无邪你还需要多换换新思想。”
把她当昏庸官员怼,还真以为她是前朝那些一个个不干正事的酒囊饭袋,好一个先入为主!
三王爷心里疾呼:猪队友啊猪队友,吾命休矣!抹了一把脸,还要继续说什么,有人匆匆上楼,丫鬟低声提醒,“夫人,谢夫子到。”
望舒和郑大示意一下,郑大心里有数,把谢信拉到一旁详细叙清。
三王爷看着主母打开随身镶螺钿钱盒,让秦一清点银票,落笔行云流水,“秦一为正,谢信为辅,携赈灾款五十万两银票于四大家商行兑换银钱用于赈灾,征调淮南各州县之长官兵丁百姓合力消灾!赈灾事大,一切靠后,如有阻碍,秋后算账。”
落款季望舒,前面的炭笔字细细长长,后面签字铁笔银钩,如有雷霆之势,最后一笔对穿整名,盖上商行和府衙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