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的倔强,墨洲都看在眼里。
既心疼又难过。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知道为什么让你做这个决定吗?”
桑宁看向墨洲。
他冷毅深刻的脸,不知何时,早已变得疲惫而又松弛。
从墨北尘出事后,桑宁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确没有注意过墨洲,如今仔细看来,儿子受伤,对他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
这个问题,其实在墨洲一开始让她做决定的时候,她就想过,大概是因为墨北尘对她,从无视到珍视,作为父亲,都看在眼里,不想让墨北尘有什么遗憾吧。
“因为北尘爱上了我。”她开口。
墨洲轻缓的笑了笑,随后直视着前方,“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失去儿子的准备。”
这话,的确吓到了桑宁。
同时,也让她一直以来的坚强,瞬间破防。
从心底里,她很清楚他这次伤的有多严重,也知道他可能会随时离开,只是心理上一直在自我麻醉,不愿意承认,更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可现在,这话从墨洲口中说出来,桑宁心底埋在深处的那份痛,像是被瞬间拉扯,疼到难以呼吸。
她知道,这个想法对墨洲来说,有多艰难,无疑是在他心口割肉。
她朦胧了双眼,却还是坚定的摇摇头,“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墨洲鼻头酸涩,眼眶通红。
低头的瞬间,擦了擦眼角。
只是,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便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再提这件事,而是开口继续说,“医院的事情,不管怎样,以后都交给你了。”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桑宁不明白。
墨洲声音冷惑,咬了咬牙关,接着说,“武振风那边,还没找到证据,我得给北尘讨个公道。”
此言一出,桑宁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要去找武振风报仇。
她能理解墨洲的愤恨。
她也一样。
武振风接连两次害了北尘,的确该死。
她不止一次想过,要杀了他。
但理智尚在,她提醒自己,一定要找到证据,用最合理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爸,你要去找武振风?他的确该死,但一定要找到证据,等北尘好起来,我们就可以让人去找司机的家人,寻找证据,到时候……”
桑宁话没说完,墨洲摇摇头,打断了她,“宁宁,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照顾好北尘,他要是醒了,你们就好好的,爸祝福你们,他要是没熬过这一关……”
说到这儿,墨洲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起来,强压下喉头的酸涩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都交给你,北尘在意你,爸也放心你,以后整个墨家,都交给你了,老太太那里,你也多照顾,她很喜欢你。”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善恶终有报啊。
有时候,能解决问题的,只能是拳头。
墨洲的话,让桑宁越来越不心安,不好的念头,不断的冒出来,她已经无法再平静的面对这件事。
她声音隐隐颤抖,“爸,你要做什么?”
墨洲只是苦涩一笑,“我去找武振风,你不用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武振风买凶对付他儿子。
他要亲自动手。
对付这样的烂人,用不着麻烦别人。
“不行。”桑宁惊叫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爸,你不能犯糊涂啊,武振风是该死,但咱们不能这么糊涂,一命换一命,他的命根本就不配,再说,等北尘醒了,问起爸来,我该怎么向他交代啊,他要是知道,您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麻烦,他也不会接受的。”
看着桑宁不断落泪的样子。
墨洲叹了口气。
站起身来,拍了怕她的肩膀,随后意味深长的开口,“孩子,我是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被欺负。”
说到这儿,他压抑的愧疚和心疼,像是开了闸,瞬间倾泻而出。
三年前,儿子出事的时候,他在国外,儿子也没告诉他,等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
那时,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肇事司机当场死亡,死无对证。
可如今,武振风一而再的对他的儿子出手。
当他这个做父亲是什么?
他这个儿子,表面看起来坚强,冷漠,但他知道,他的冷,其实是他的保护色,他儿子重情重义,一颗心不会轻易被暖热,但一旦热起来,就会全心全意。
他这些年,愧对儿子,因为自己婚姻失败,二十多年来,一个人躲在国外做生意,没有关心过孩子,和儿子之间,也只是表面的客气,除此之外,毫无父子温情。
他常羡慕冷国志和冷斯父子,在冷国志出轨之事未爆出之前,他们父子俩之间,经常鸡飞狗跳,一个打,一个躲,一个闹,一个笑,彼此之间的温馨,是他最奢望的亲情。
如今,看着儿子生死未卜,他这个做父亲的,若再不能替儿子讨回公道,那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父亲一词,听的桑宁心头一颤。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孟刚。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这个父亲,在知道她是孟家亲生女儿的时候,不管不问,好像彼此之间毫无关系一般,后来,孟家企业有难,知道她身价不菲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她客客气气,他们彼此之间,从互相漠视的父女,变成了有利益往来的商人,他讨好,她接受。
想想,真是觉得讽刺。
所以,看到墨洲为了北尘,不顾一切,甚至是拼了命为他报仇的时候,她羡慕而又感触。
她很感动,但却不能坐视不理,北尘的仇要报,但他也需要父亲,她拉着墨洲的胳膊,阻止他,“爸,我理解您的痛苦,但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不能这么冲动。”
墨洲脸上的冷,变成了苦涩,低头,看着桑宁抓着他胳膊的手,知道她是在为他担心,欣慰的笑了笑,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年轻的时候,被周丽设计,和她结了婚,生下了北尘,这些年,就一直躲在国外,对不起儿子,也对不起老母亲,如今,能有机会,让我给儿子报仇,我觉得值。”
桑宁摇摇头,始终不肯松开。
墨洲苦笑,“孩子,我看到我儿子被害成这样,却无动于衷,那还是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