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熟悉的对白,熟悉的语气。
沈柒南冷笑了一声,不等盛时许说话,便将他手里的手机抽了回来,对着屏幕那边回应:
“可能要麻烦您先等等,盛总穿好衣服就会回公司,去看看姜秘书。”
她特地在“穿好衣服”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格外引人遐想。
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有些错愕:
“沈柒南!你——”
沈柒南倒是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塞回了盛时许的口袋,顺势将他刚刚自己扯开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扣了回去:
“盛总不用客气,反正您还没给我的离职申请签字,身为您的秘书,领着盛氏的工资,帮您安排好行程,不是很正常吗?”
“没有救回姜一嘉,您心里也很内疚是吧?巨大的责任感让您把对姜一嘉的感情,转移到这个姜姜的身上,身为您的秘书,我自然会帮您安排妥当。”
“不过如果您需要在外过夜的衣服,又或者计生用品,我这里没有,您需要让佣人或者司机给您送一趟。”
她一字一顿、完全没有温度的言语,冷冰冰得好像一个公事公办的智能机器人。
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深深刺痛了盛时许。
盛时许拿起手机像是交代了些什么,随后重新握住了沈柒南的手:
“柒柒,这种小事,保镖和保安去看就好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沈柒南只是轻轻哼笑。
那所谓的保镖和保安,以前,是死了吗?
在她失去孩子、失去妹妹的时候,在她那么多次需要他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却为了那个女人亲力亲为、鞍前马后,将她一个人丢下。
只怕那个时候,在他心目中,她连“小事”都算不上。
她面无表情,手上却狠狠地帮他勒好了领带:
“毕竟,这姜秘书也是姜家的亲戚,她们家的血统里多的是受不得委屈、分分钟自杀的病,尤其当您在我这里的时候极其容易被触发,没准您晚一分钟,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话音才刚落,盛时许的手机开始频繁振动,是保镖打过来的:
“盛总……我刚刚去了趟盛氏大楼,新来的姜秘书,在办公室口吐白沫,好像服药了……我们现在紧急送去医院。”
盛时许沉下脸。
沈柒南则是双手横抱在胸前,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我说得没错吧。”
“夜深了,雨天路滑,还请盛总路上小心,一路走好,本秘书就不送了。”
还没等盛时许反应过来,沈柒南已经利落地转身走进房内,将门重重关上。
就在门关上那一瞬间,沈柒南几乎是直奔洗手间而去,对着洗手盆一顿疯狂干呕。
易宛打来电话,声音中透着兴奋:
“沈柒南,我按照你的计划,给了那个新来的姜秘书很多文件处理,她真的一边加班,一边疯狂地不知道给谁打电话,依稀听得好像她在跟谁一直打听盛总去了哪里。”
“没想到,真的和你预计的一模一样,她在保镖刚进入盛氏大楼的时候,就服了药,时间掐得那真叫一个准!”
沈柒南冷冷一笑,虚弱地对着手机屏幕出声:
“如果她真的是姜一嘉,就只会用姜一嘉惯用招数,对她来说,最保险又最有效。”
“我们要做的,就是推她一把,让她自己,就把自己送到医院里去!”
说话间,又是一阵剧烈的恶心,禁不住地头晕目眩。
一滴滴的血落在台面上,洇开一片片的殷红。
易宛禁不住担忧:
“沈柒南,你没事吧?”
沈柒南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拿起纸巾熟稔地止血:
“没事,可能只是觉得,和那个男人说话,还要和这个女人过招,都太恶心了而已。”
“对了,陆医生那边,打好招呼了吗?”
得到易宛肯定的答复,沈柒南松了一口气,挂上电话后缓缓走出了洗手间。
第一眼,便看见盛时许留下的那些试图讨好她的吃食点心,她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默默倒进了一旁的狗盆。
那小狗从窝里起身,慵懒地抬起头来嗅了嗅,看了两眼,似乎很不屑一顾地转了个身,又回窝睡了回去,还特地屁股冲着那些送来的吃食。
盛时许送来的东西,她的狗也不屑一顾。
倒是随主。
沈柒南宠溺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正打算把所有东西都丢出去——一个精致的铃铛项圈“咣啷”一声落了下来。
她俯身捡起。
叮叮当当的,还怪好看,确实是她喜欢的小玩意儿的模样。
她有些于心不忍,便将那枚铃铛系在了小狗的脖间。
——
穿着白裙子的姜姜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她明明记得,以往作为姜一嘉的时候,她只要被推进来急救,医生护士都是着急着先给她吸氧,让她能舒服地缓上一口气。
毕竟也算是格外有经验了,她精准预估着剂量和发作时间——这次吃的剂量并不多,只要救护及时,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
只是……
护士呢……
医生呢……
姜一嘉艰难地侧过头,只见一个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的医生,正在不慌不忙地按着仪器上的按键,她几乎是本能地求助:
“医生……我好难受……”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能不能快些……救救我……”
她得到的回复,格外冰冷。
“前段时间有人频繁有人吞褪黑素急救,负责急救的医生护士都受不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输氧设备也是用得太频繁,出了点问题。”
陆仕周的手背青筋四起,似乎在隐忍克制着些什么,推着铁质小推车就走了过来。
推车上方,赫然放着大大小小的针筒,其中一个针头格外粗,看得人胆战心惊。
姜一嘉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只是吃了一点点的褪黑素吗,明明比以前的剂量都要少……
那些针筒,简直是像要从她身体里抽走什么东西一样。
她混混沌沌间抓紧了陆仕周的袖口:
“医生……医生……我只是误吃了褪黑素,你给我吸个氧,最简单洗个胃就好。”
她每说一个字,都在颤抖。
陆仕周当着姜一嘉的面,将所有的器械摆弄得叮当作响,语气中透着威胁:
“这里是医院,不是发廊。”
“你是病人,我是医生,当然要排除所有的问题,给你做全身的检查。”
“褪黑素吃多了容易有臆症,很多病人也以为自己洗个胃就好,其实可能早就危及生命。”
姜一嘉几乎惊恐得心脏就要跳出胸腔,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
药物发作得越发严重,她太需要氧气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觉眼前雪白的墙壁都在反光,整个人几乎到了濒死的边缘。
陆仕周“啪”一声打开了姜一嘉头顶的手术灯,刺眼的光几乎瞬间让她窒息。
他声音低沉阴郁:
“求生意志,还挺强的,好像……是不那么着急输氧。”
不知怎的,姜一嘉莫名脊背发凉,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渗了出来。
这哪里是急救!
这分明就是一场濒死边缘的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