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姜一嘉几乎是生怕自己赶不上热乎的一样,抢着就挤上了车。而沈柒南没有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甚至微微半躺,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把壁炉关了吧。”
空气瞬间清新了不少,舒服多了。
也不知是因为没了那烦人的、噼里啪啦的火烧,还是因为碍眼的人都走干净了。
救护车上,护士托着盛时许的右手上了些紧急的烫伤药,姜一嘉则是在一旁叽叽喳喳个不停:
“会不会留疤?”
“会不会有后遗症?”
“会不会影响以后工作?这可是盛氏的总裁……”
盛时许嫌她吵,就让救护车中途把她丢下去了。
而他的左手,一直拿着那本边缘已经完全焦黑的日记,页面停留在那句触目惊心的话语:
[盛时许,这是我喜欢你的最后一年了。]
他缓缓地翻开那些支离破碎的页面,虽然被烧得黑糊糊的很多都看不清了,但也可以辨认出,他的名字占据了大半的版面:
[喜欢盛时许的第三年]
[终于可以在学校礼堂看盛时许做演讲了。我守了好久,才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他在台上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我偷偷地拍了好多张照片。以后,我也可以成为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吗?]
[喜欢盛时许的第四年]
[终于入职盛氏了!!!盛时许有点凶,还经常爱皱着眉,但是,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说,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才可以站在高处制定谈判的规则。盛时许,我会走快一点,和你一起站在高处的!]
[车祸来得好突然,突然到……总觉得记忆缺失了很大一块,还好,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没事。我也没事,就是手臂好疼,呜——疼死我了。]
[喜欢盛时许的第六年]
[今天是和盛时许领证的日子,我瞒着他偷偷在手包里装了一片小头纱,希望能跟他拍张漂亮的照片。可还没等我把头纱拿出来,保镖就把我从后门带走了,结婚证也被收走了。好像,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民政局和结婚证到底长什么样,就嫁给他了。]
盛时许蓦地闭上眼睛,眼角有几分湿润。
她被沈阮范送上他的床,从头到尾,她都是无辜的。
他没有给她一场婚礼,甚至原来连领证那天都对她那样粗暴。
她本该有完美的人生,或者是在某一天天气晴好的时候,睁着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用一种很好听的声音说:“盛时许,其实那时我喜欢过你。”
而不是现在一脸心如死灰地跟他说:
[盛时许,我当然是不喜欢你了,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不想要了!]
日记本再到后面,除掉模糊看不清字迹的,便是频繁的、一模一样的开头:
[天气:雨。他又去陪姜一嘉了,因为姜一嘉说她怕雷声。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我好像也说过我怕雷声,不过他应该不会记得的,毕竟他那么忙。]
[天气:阴。他又去陪姜一嘉了。我不小心切到手指血流不止,只好打了辆车进医院包扎,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挂断了。后来我在微博刷到姜一嘉发了新的自拍,她的配文是:在医院有他陪着真好。我也觉得很好,于是给她点了个赞。]
[天气:晴。他又去陪姜一嘉了。]
[……]
那些被他无视过的细节,那些她一个人吞下去的孤独,丝丝缕缕的,忽然织就一张锋利到不行的网,将他的心脏划拉得支离破碎。
那个六年来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好像,真的被他亲手弄丢了。
到了医院,护士在VIp观察室帮他上药包扎,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连打针都格外凶。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念着沈柒南,盛时许今天算是难得的好脾气:
“你认识我?”
这个护士,简直像跟他有仇一样,就差没把“烧死活该”四个字写在脑门上:
“我当然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把刚检查出怀孕、又生着病的太太一个人丢在病房,去别的女人的病房里搂搂抱抱的男人嘛!”
盛时许忽然想起来,上次沈柒南受伤住院,他给她安排了全身的血液检查,应该就是那次,沈柒南查出来的怀孕。
她那时候身子还没好,伤口应该还很痛,突然查出怀孕,是谁都会惊慌失措的。
那个时候他在哪里?
好像,在姜一嘉的病房里。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他去陪姜一嘉,把沈柒南丢下的细节,像是自虐一样,反复回想。
还有今天,如果他不是把她一个人留在休息室,是不是她就不会被人欺负到差点自杀……
悔恨像一头猛兽,把他一下子吞噬,又反复咀嚼。
他到底,都他妈的做了些什么。
护士利索地把针一拔:
“在观察室观察半小时,没什么特殊反应就可以走了。”
淡淡的药水味弥漫,盛时许在这个VIp观察室里,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孤独。
是不是以前,沈柒南也是这么孤独?
他用完好那只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家庭组号码。
手机响了几声,沈柒南接了:
“盛总,有什么吩咐吗?是需要我让佣人收拾几件常用的衣服,给您带过去医院吗?需不需要帮姜二小姐也准备几套。”
沈柒南提到了姜一嘉,是不是心底,还是在意他的?
盛时许轻声开口,微哑着嗓音:
“中途我就把她赶下去了,我现在是一个人。”
沈柒南沉默了几秒。
盛时许趁热打铁:
“护士打针挺疼的,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看看你。”
那头,沈柒南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
“您手机打开,看看家里的监控不就好了。”
现在的盛时许是很温柔,但她再也拿不出那份热情和冲动了。
她能走一万步去见他,也能退一万零一步离开他。
盛时许的声音无比压抑:
“柒柒,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这话时几乎颤抖,好像放下了几乎全部的骄傲,只想求她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