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殿下,都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刚刚被自家太子殿下从刑部大牢捞出来的死士统领李洪,毕恭毕敬地跪地,抱拳懊恼忏悔。
此时,坐在棋桌前的裴琮,那透着极深城府的桃花眼里,隐隐升腾起一抹冷色。
裴琮将手中执着的黑棋子,往棋盒子里随意一丢,肃声道了句:“你是无能,还是私心里也想季云素从这个世上消失?”
听到这话,李洪眼神猛地闪烁了两下,当下紧张地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殿下,属下只是被太子妃给说动了,所以才会猪油蒙了心,答应替太子妃除掉九王妃……”
“够了,这件事情,以后不准再提。”裴琮桃花眼里,掠过一抹阴鹜之色,冷着声打断。
话音落下,李洪浑身一颤,保持着磕头跪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说实话,当初,他们被九王妃送进刑部大牢的时候,李洪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从刑部大牢里走出来。
毕竟,他们都是太子殿下豢养的死士,死亡本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可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出面,将他们这帮人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
“太子妃最近都在做什么?”
乍得听到太子询问太子妃的近况,李洪连忙抬起头,恭声禀报。
“回殿下,太子妃自从参加完母亲秦氏葬礼从太傅府回来之后,一直都很安分。”
“她会安分?”裴琮透着城府的桃花眼里,掠过一抹不屑,“本太子怎么那么不信?”
李洪眼神微微闪烁了两下,连忙继续禀报:“殿下,太子妃最近除了回太傅府娘家比较频繁,其它时间都在东宫待着。”
听到这话,裴琮桃花眼里掠过一抹了然,冷声问:“太子妃回娘家的时候,跟季太傅可有碰面?”
“殿下,太子妃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季太傅基本都在外头公干。”
“据属下调查所知,除了秦氏下葬那日,太子妃和季太傅在书房打过照面,其他时候,季太傅并没有和太子妃碰面。”
裴琮一下子就抓到了李洪话里的重点,当下继续深挖:“季太傅是在故意躲着自己的女儿不见?”
“这……”李洪被自家太子这一问,给直接问住了,迟疑地开口。
说实话,太子妃回娘家那么多次,回回都和季太傅擦肩而过,当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季太傅官场事多,回府的时间恰好跟太子妃错开。
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季太傅每次回府的时候,都是太子妃在太傅府等得不耐烦离开之际。
仿佛真如太子所言,季太傅是在刻意回避太子妃。
思索了片刻,李洪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禀明。
裴琮阴鹜的桃花眼里,隐隐升腾起了一抹探究之色,阴恻恻道。
“季太傅为何要故意回避跟太子妃见面,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殿下,属下这就查!”李洪第一时间接收到了自家太子的言下之意,连忙抱拳扬声。
裴琮这时候慢悠悠地从棋桌前站起身,随意甩了甩袖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摆驾,本太子要去瞧瞧太子妃。”
……
东宫,太子妃专属院落,沉阅阁内。
成功坐上太子妃之位后,季婉清就搬离了原来的侧妃院落,住进了这里。
院子里的秋千上,季婉清的脸色并不算太好。
虽然脸上的妆容,都用的是顶好的胭脂水粉,但并不能将她憔悴的神色,完全遮盖。
隐隐约约,那眼底好几日没有睡好的青黑眼圈,还是从厚厚的粉底里,透露出来。
“太子妃,你已经好几日吃不好,睡不下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夫人在天有灵,要是看到太子妃如此模样,定会心疼的。”
琵琶伺候在旁边,眼看着自家太子妃黯然神伤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宽慰了一句。
话音落下的瞬间,季婉清那本来放空的黑眸里,一抹厉色乍然显现。
她猛地从秋千椅上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琵琶面前。
“太子妃,你终于打起精神来了,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替太子妃高兴……”
“啪!”
琵琶替自家太子妃高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
迎接她的,却是季婉清用力甩来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夏虫鸣叫的宽敞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太子妃……”
“贱婢,谁让你提秦氏那个贱人的!”季婉清常年戴着优雅假面具的脸庞上,表情逐渐狰狞,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吼。
乍得听到这话,琵琶整个人都惊呆了。
太子妃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一提到夫人,会流露出这么浓烈的恨意?
夫人可是太子妃的亲娘啊,太子妃怎么骂夫人是贱人?!
心里疑窦丛生,可琵琶却不敢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只是捂着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左脸颊,强忍着委屈的眼泪水,颤颤巍巍地开口求饶。
“太子妃,都是奴婢不好,太子妃息怒。”
季婉清目光里充满了阴冷,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警告道。
“你给本太子妃记住了,从今往后,永远都不要再提起秦氏那个贱人!”
“是,奴婢记住了。”琵琶不敢问,只连连应声。
这时,季婉清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将心里面对自己身世无法接受的情绪,给压制下去。
说实话,季婉清现在无比希望这世上能有后悔药。
她真的很后悔,后悔那日回府参加母亲丧礼,在书房门口堵着父亲,厉声质问母亲的死因。
如果她不问母亲的死因,就不会挨父亲那一巴掌!
也不会知道她是秦氏这个贱人跟一个赌坊下三烂地痞,在寺庙里苟合生下的贱种。
压根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女,当今太傅府的嫡女!
从小到大,季婉清都以自己身为太傅府嫡女这么一个高贵身份在京圈贵女们面前自居。
可现在,父亲告诉她,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野种。
季婉清所有的自恃,所有的骄傲,彻底被击碎了!
父亲警告她,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不要跟季云素作对。
让她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再以任何高贵身份自居,做出对季云素不利的事情,否则,他这个当父亲的,会亲自收拾她这个地痞无赖生的贱种!
“咯咯咯……”
季婉清越想越怨,那眼底恨极了的眼神,也是愈演愈烈,连带不沾阳春水的十根手指,都发了狠似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发出异响。
几乎是同时,季婉清阴毒的眼眸里,一抹杀机骤现,不容置喙地扬声。
“明日,你去九王府下帖子,就说本宫在东宫设宴,邀请九王爷夫妇一同出席。”
听到这话,琵琶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妃不是恨极了九王妃和九王爷吗,怎么突然要设宴邀请?
难道……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