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夏至压根不信:“我就不相信了!你们肯定私藏了一些!哪怕是交,也不可能全部都交!”
“住口!”江婉冷哼:“你自己私心作祟,就认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成!滚出去!”
李缘怒喝:“出去!”
佟夏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耍赖。
“我就偏不出去!这是我们佟家的祖宅!你们欠了我们家钱!还偷偷占了我们家的古董!今天拿不出来!我跟你们陆家没完!”
这时,正在厨房的宫师傅和严进出听到动静,都好奇走出来。
“太太,怎么了这是?这老大哥他闹腾啥呀?”
江婉罢罢手:“不必理他,他是来找茬的。”
“你们陆家忽悠我老爹贱卖这园子!”佟夏至嚷嚷:“还霸占我家的古董!拿出来!必须拿出来!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江婉下巴微扬:“师傅,打电话给毅哥,让他现在来一趟。”
李缘点头,脚步匆匆离去。
江婉淡定极了,解释:“佟夏至,当初这园子是欧阳毅部长介绍我们买下的,也是他亲自当的见证人。你家的那一批古董,你们家忙了两三代人苦苦寻,却总是没福气找到。我们家搬进来不久,就被我大儿子无意找到了。”
佟夏至惊讶瞪眼:“究竟在哪儿找到的?我老爹总是修园子,里里外外都翻了无数遍,哪怕是地底下,也是倒腾了两三回。”
江婉没瞒着,道:“就在主院花园的假山下。我大儿子跟小六玩抓迷藏,不小心被夹在假山角落里。大人进不去,小孩自己出不来。我没了法子,只好求助孩子的亲爸。欧阳部长匆匆带了十几个部下,砍了院子里的一棵树,撬开了假山一角,把孩子给救出来。也正是那一角,破开了一个缺口,才发现了一个小地窖。”
佟夏至惊呼:“假山下——藏了一个地窖?”
“嗯。”江婉示意后方:“已经填上了,不过痕迹仍在,新老土壤的颜色没法一样。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去瞅瞅。”
佟夏至踉踉跄跄爬起来,抓起地上的拐杖。
“里头——究竟有多少古董?是不是当年清宫骤然消失的哪一批?”
江婉摇头:“林林总总三十多件吧,具体我没去数。我先生回来后,说东西不是我们陆家的,我们不会要,当即让欧阳部长联系相关文物部门来清点。随后,欧阳部长还派人去接你的父亲过来。佟老先生来了以后,看着看着就哭起来。”
“我老爹肯定不同意上交!”佟夏至大声辩解:“你们逼他的,对不对?”
江婉再次摇头:“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知晓得按法律法规办,这些都属于国家所有。他哭,不是因为他不同意,是他觉得你们家气数尽了,没那么好福分得到这些宝贝。”
佟夏至颤声:“不可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都快一年了!他是上周才去世的……他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告诉我。”
“有没有可能他是不愿意让你知道呢?”江婉淡声:“当时好些人在场,包括叶云川也在场。佟老先生哀求欧阳部长,希望他跟上头说说情,看看相关部门能否补贴一二。他说,希望能在他原来的单位给你申请一份补贴,一个月能有一笔钱,让你不至于饿死。他还说,你没本事靠自己活,几个孩子看着又都是靠不住的。老宅卖了,园子卖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只剩他一把老骨头。他很后悔,没把你教养好,让你一点生存技能都学不到,只能靠卖祖上的东西过日子。他觉得他活不久了,希望组织能酌情给你安排一下。”
佟夏至愣在了原地。
江婉继续:“当时欧阳部长不敢答应,说他可以去说情,具体补偿方案没法定下来。后来,我们再也没遇到过佟老先生,便没过问过此事。一会儿欧阳部长来了,你亲自问问他。”
这时,李缘快步走回来。
“小毅的秘书已经通知他了,他碰巧在加班,听到消息就驱车过来,很快就能到心园。”
江婉点点头,道:“佟先生,坐下等吧。等欧阳部长来了,你自行问他。刚才这些话句句属实,我没必要骗你。”
佟夏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无措杵着。
江婉看向宫师傅,吩咐:“今晚加多两个菜。厨房有汤没?给佟先生来一碗,他貌似没什么精神。”
宫师傅和严进出都听懵了,恍然回神。
“哦哦……有!汤有!有鸡骨汤——下了枸杞红枣呢。”
他匆匆进厨房,很快端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出来,递给佟夏至。
佟夏至微窘接了过去,低声:“……谢谢。”
他早餐只吃一两片面包,中午顾着去叶家也没吃上什么,此时早已又累又饿。
喝下鸡汤后,身上舒服一些,心头的火气似乎也平息了。
一会儿后,欧阳毅匆匆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卫兵。
佟夏至不认得他,只觉得他器宇不凡,贵气威严,不敢上前去,气势不自觉便矮了一大截。
欧阳毅淡声:“我跟老先生认识十几年了,算是旧识。你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老先生去世前,派人给我送了口信。隔天下午,我匆匆跑去见他,他喘着粗气跟我聊了半个多小时。”
佟夏至一听,欲言又止忐忑着。
“我老爹……说了什么?他身边没遗嘱,也没什么信留给我。”
欧阳毅解释:“他说过,他没什么话跟你说了,能为你做的事也尽力做了。他说,他当你的老爹,问心无愧。只是你这个当儿子的,是否尽过一点点儿子的义务?问你是否能问心无愧。”
佟夏至愣住了。
接着,欧阳毅徐徐道来。
他和佟老先生是如何相识,又如何帮他介绍买园子的人。
“老先生一开始确实想卖贵些,奈何京都没几个人买得起。他拜托好些人去问,可惜看的人多,想买的人却寥寥无几。后来,你催他快些卖掉,说急需用钱,他才不得不降价。子豪是我介绍他来的,几乎一拍即合,很快就签约成交。钱到了以后,老先生一分不留,尽数汇给了你。”
“至于古董的事,我也可以一一讲给你听。这儿不是你所在的国度,法律法规也不一样。不管你家祖上是怎么得到这一批文物的,现在只属于国家所有。”
顿了顿,他将老先生求助自己的原话说给他听。
“我说到做到,帮他说了情。可惜,相关部门的领导只愿意补贴一笔钱。我跟老先生说了,他很无奈,继续哀求我为他奔走,看看能否补多一些。他说,这笔钱他要攒下来给自己当丧葬费,不想你费钱。不料,去世前他又改了主意。”
“……怎么改?”佟夏至踌躇问:“改火葬也是他自个的主意?”
欧阳毅点头:“当时他还喊了两个老同事在场,就住在斜对面。他说,他不想土葬,省得没人来扫墓太冷清。他希望火葬,将骨灰撒到江里或湖里。不想麻烦亲朋好友,也不请客办丧事,把身边所剩的钱和申请到的那一笔补贴,一并留给你。他说,以后就再也给不了你钱了,让你好自为之。”
佟夏至听到此处,禁不住泪光闪烁。
“……就这些?没其他话了?”
欧阳毅摇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