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
陆天明在仁智殿睡大觉，假装通宵达旦看条陈，收到了沽源八百里加急奏报。
满清第一巴图鲁遇到克星，轻易被玩死了。
无论是军械、战法、还是个人性格，秦良玉全面克制单纯勇猛的武将。
陆天明感到庆幸的同时，对秦良玉有所叹息。
除了自己，世间再无一人能感受到此战影响。
立了大功，却没表现出来。
因为秦良玉没给对手机会，那就是没给她自己耀眼的机会。
卫齐父子地位不高，名声不响，朝廷不认为她这胜利有多难，战斗太简单了，好似不值得过于叙述。
哪怕陆天明自己表示震惊，也无法大肆宣扬夸赞。
翻翻的秦良玉行伍生涯，每次作战的打法都不同，遇强则强，好似对手在她手里都是一个水平。
世人甚至没总结出她的兵事特性。
至柔而无形，利世而无争，秦良玉的耀眼很不耀眼，厉害到超越常人想象。
缺兵少将的时候，秦良玉可以带着百人，一马当先，如同出鞘利剑一样，狂飙突进，连破七寨。
这时候看起来，她就是个单纯的猛人，哪怕她是个女人。
朝廷封赏夸赞：饶胆智，善骑射。
白杆兵支援辽东，谁都没想到，这支不声不响的宣慰司兵马，竟然与东虏血战不退，比朝廷无数钱粮堆出来的营兵还强。
朝廷封赏夸赞：躬国练兵，忠义可嘉。
奢崇明刚刚反叛的时候，秦良玉带着四千新兵在大山里围追堵截 ，四千对五万，竟然每一步都卡在奢崇明的必经之路上。
四千人硬生生把五万人堵在山里，奢崇明失去了进攻成都的宝贵时机。
秦良玉避免了一次地方割据，至少避免了几十万人的伤亡，节约了千万两开支，以少击多，把气势汹汹的奢崇明给困在山里。
天下人觉得不可思议，地方官不愿承认一个女人的功绩，也不想让一个女人抢太多风头，战报暗示奢崇明战力不高。
朝廷不痛不痒夸赞秦良玉：料敌如神。
这之后，秦良玉成为围剿奢崇明的总兵，杜文焕就是其麾下锻炼出来的人。
西南大山，围困战，缺兵少械，普通人想想都头疼。
陆天明在北方，都不敢用二十万人去围黄台吉。
对比一下秦良玉，她带着两万新兵，以寡击众包围十万人，把奢崇明困在方圆三百里山中七年。
一口一口把十万叛军耗没了，且明军伤亡不过三千人。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朝廷根本没对西南用力，秦良玉解决了大麻烦。
地方官彻底拜服，总督、巡抚、巡按、布政司、按察司，所有人都在上书夸赞秦良玉的功绩。
可惜这时候北方焦头烂额，秦良玉的功绩被淹没在大明整体的颓势中，崇祯不痛不痒，给甩了一连串虚衔，没了下文。
六年前，黄台吉破关，秦良玉自掏腰包，带白杆军入京勤王。
崇祯感动哭了，真的哭了。
这一万白杆军成为皇帝的遮羞布和最后的底气，一直在京畿驻守，还不用皇帝担心饷银。
皇帝召见秦良玉，觉得她秉赋超群，文翰上乘，兵谙神韵，连作四首诗夸赞，对一个将军圣旨夸赞：兼通词翰。
这好像是夸无可夸了。
流贼在她手下连一合都不敌，朝臣甚至懒得夸了，好像夸她剿匪是侮辱她。
不过…这也让她更难挑大梁了。
秦良玉的出现，让男人对巾帼英雄的想象变得拘气。
皇帝和朝廷没魄力让秦良玉做国战主将，陆天明有，女人、宣慰司都不是问题，给她安内攘外、剿贼御侮的绝世功绩。
秦良玉也打的漂亮，如何奖赏呢？
陆天明挠挠头，快下值的时候，把宋裕本叫到仁智殿。
大都督府的掌印盯着两个黑眼圈，头发还有点凌乱，比慵懒的陆天明疲惫多了，见礼过后，低头等着吩咐。
陆天明跟他不用废话，把战报推到桌边，示意他看看再说。
宋裕本看后把战报恭敬放回去，“回上位，秦夫人乃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四川招讨使、左都督、镇东将军、四川提督总兵、武英大将军、一品诰命夫人，再封赏该三孤三少了。”
“那就封少保吧。”
“不妥！”
“嗯？”
“她是主将！”
回答简单明了，封赏官职太早，以后难赏，不利团结。
陆天明无所谓，歪头想想，还是说道，“陆某不会蠢到给四川防贼的马祥麟封赏官职，还是赏秦夫人少保吧。”
宋裕本眨眨眼提醒道，“再打一次该封太保了，灭虏胜利该封爵了。”
“封就封呗，公爵也给，这是问题？”
宋裕本犹豫片刻道，“大赏秦良玉造势，但她是女人，难免遭人诟病。”
陆天明大骂，“放屁，小人长戚戚。”
“这不由上位，人心如此。”
“宋兄，你给我一两银子，我给你一两银子，我们还是一两银子。我给秦良玉一个机会，秦良玉给我一个功勋，陆某就有两个功勋，地位如此。”
宋裕本今天好像跟固执，依旧摇头，“秦良玉是女人，上位就算有无数功勋，对朝堂也没什么帮助。”
陆天明不想问他了，眼光局限，抱胸不悦看着他，“你在忙什么？看起来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回上位，到处是战争！”宋裕本躬身解释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皇城有十万宫人内侍，顺天府有二百万贫苦军户，京城勋爵恩爵六十多人，京营、五城兵马司等还有十多万人…”
陆天明不等他说完，烦躁挥手，“滚吧！”
宋裕本躬身告退，麻溜走了。
陆天明扭头问一旁坐着记录的替身秘书于成龙，“骆养性在忙什么？这几天有禀报吗？”
“回上位，骆都督每日黄昏、清晨两次口述汇报，谨小慎微，暂时没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