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鼻息吭哧吭哧,气得太阳穴一鼓一鼓。
这次没发火,他算看明白了,攻城的阿哈虽然是‘满族’,近战杀性太差,还得原先的本部重步兵去攻城。
杜度也叹气一声,“十四叔,城墙本就不高,让勇士们拿尸体搭墙,只要搭一丈高,士兵就能直接跑上去。”
“若无箭矢掩护,本部攻城硬撼,巴牙喇不能有太多伤亡。”
“十四叔,我们没箭了,得留下一些,防卫可能抵达的骑军。”
多尔衮看一眼杜度,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到申时了,三万大军,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县城挡住。
今日若无法攻陷永清,劫掠南线的计划就是个狗屁,又没时间了。
多尔衮丢不起这人,回头招招手,身后压阵观看许久的两百旗都统来到身边。
“穿戴齐全,用城下的尸体搭两条通道,直接踏步攻城,拿下永清,此处缴获全归尔等。”
“主子放心,奴才只需半个时辰。”
多尔衮向前挥挥手,示意他们直接开始。
陆天明若在这里,也会嘲讽多尔衮忘了明军本土防御的优势,你的八大将军一个都不在身边,带的人又是阿济格和杜度麾下的阿哈。
本部一万人不动,还想打顺风仗啊。
孙传庭在城墙上看的清楚,东虏原先攻城的士兵回去重新上马,围在奴酋身后的甲兵开始整队。
他没有苦恼,只有坚决,永清若是有京城的城墙,也不用他来,或者永清有东镇防区香河、宝坻两丈的城墙,都不需要万人来守。
屁大的地方来这么多人,忠勇侯玩的也是人海战术。
可惜辎重和那些手炮都没有跟上,接战突然,平时演练的战法完全用不到,纯粹玩人命。
“府尹大人,兄弟们阵亡三千,伤者千人,大概只杀了两千虏兵。”
孙传庭震惊看着秦五,“为何阵亡这么多?”
“不是东城这里,西南两面一开始就被箭矢射亡一半。”
孙传庭懂他的意思,弓兵不能动,剩下两千步卒,缺乏后继兵力换命,对街道大声呼喊,示意知县和县丞过来。
两人跑的快,孙传庭指一指秦五道,“一旦打起来,谁都顾不上谁,城下的弓兵还有点箭矢,他们也不能动,另外三面还得放五百人预防偷袭。
本官负责城门楼北面一段,你们带百姓与秦五负责南边一段,近战拿长矛捅就对了,没什么技巧,现在是比胆子,比血性的时候。”
“大人放心,下官守土殉国,无上荣耀。”
秦五对两人一招手,“到那边拿武器吧,刀很多。”
东虏士兵开始靠近,城墙上前后蹲了三排人,前面矛,后面刀,也是最后的步卒。
孙传庭扭头看看北面的固安,再看看南边的天津卫,太远了,骑军看到狼烟支援,最快晚上才能到,固安倒是近,可惜没有骑军,支援很冒险。
大概刘让也准备放弃永清,防御固安和霸州一线了。
孙传庭稍微思索片刻,拿过一支长矛,他要做个榜样,如忠勇侯所言,至少要留下一声唏嘘。
扭头看一眼城外,虏兵只来了少数人,在专心抬尸体,顿时对城内大吼,“上来三百弓兵。”
他的吼叫没有秦五哨子快,南边已经响起了哨音,弓手快速奔跑上城墙。
虏兵正在叠尸,弓兵在垛口后边,射杀收集尸体的虏兵,他们只有二百人,铠甲两层,看起来笨重无比,但也不影响叠尸,长箭射身上直接折断了,只有射到脸上和腿上才能造成伤亡。
孙传庭看的焦急,又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垒通道。
城下还不时有箭矢飞上来,没有覆盖性火力,造成的伤亡并不大,但给守军很大的压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下的尸体渐渐堆起,已接近一丈高,人可以直接跳上城头。
八旗号角一响,叠尸的虏兵退了回去,都统们挥舞长刀,驱使士兵朝着尸体堆砌而成的通道冲来。
孙传庭大喊:“弓兵退后,长矛向前!”
冲在前头的虏兵被长矛直接戳下去,后面的人依然踩着同伴的尸体奋勇,且更多,更快了。
抓住长矛一拽,明军被捅死,虏兵瞬间上城头。
孙传庭高呼:“列阵,刺!”
刀手和矛手同时发力,鲜血溅落,惨叫声此起彼伏,巴牙喇再凶猛也得克服地利,城墙就这么宽,双方前排的士兵都在换命玩消耗。
满洲兵红着眼往上涌,有的士兵受伤,滚落城头,跌入城内。
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没想到里面更低,爬起来大吼,城墙上的巴牙喇大喜,互相拉着胳膊坠下城头。
城下的弓兵不得不对他们展开射击,近距离很有效果,但更多的士兵跳下来,弓兵不得不抛弃弓箭,拿起同伴的长刀围杀过去。
墙头城内突然进入白热化,现在是真的谁也顾不上谁了,谈阵型更是做梦,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孙传庭身先士卒,捡起长矛不断刺出,两侧士兵不停拉开他补位,真正的一寸疆土一寸血。
然而巴牙喇攻势不减,通道上已满是血水,一片修罗场般的惨烈景象。
城里突然传来一片大吼声,孙传庭被两个士兵拽到后排,扭头一看,城内男女老幼,举着木棍和农具一窝蜂到城墙下帮助单薄的弓兵。
瞬间把虏兵的战场又压缩回城墙下。
双方完全进入换命时刻,南边更惨烈,有的士兵和百姓故意送死,抓着捅入身体的刀给同伴争取时间,以必死之心坚守这一方土地。
来不及赞叹,也来不及感慨,胜与败,也许就在这一瞬间。
距离永清十里的西方,恰好借城池躲开东虏视线,一千人赶着四百驮马,个个汗流浃背,撒丫子支援而来。
刘让巳时看到狼烟,派出斥候,午后得知战况,着急没有任何用处,别说没兵,就算两千步卒全部来支援,也是送死。
固安的辎重是粮食和箭矢,他又让人去后队催促,把那些单独运输的竹筒手炮挂在驮马,别管运输条例了,先拿过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