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缨在黄昏最后一道余晖中，看向已经变成剪影的天行军。
“怎么样？看懂了吗？”
天行军这时议论声瞬间一静。
在讨论的过程中，他们真的明白了一些道理。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两千八百人，总能让他们讨论出一些东西来。
但面对白缨的问话，他们却再次沉默。
“我知道你们看懂了。”
“日曜军之所以伤亡那么大，因为他们士气低落，战斗的欲望不强烈。”
“之所以受伤那么多人，因为没有纪律约束，成为了一滩散沙。”
“你们也是一滩散沙，如果你们上战场，死的可能比他们还快。”
天行军士气几乎降到了冰点。
白缨看着他们一个个，已经毫无斗志的面孔。
“但，你们看那守城军，他们装备武器都不如日曜军，为什么能压着日曜军打。”
“你们看出了什么？”
白缨没有等他们的回答，直接说道：“是决心，是斗志。”
“你们为什么会怕老虎，因为你们相信老虎会真的吃了你们。”
“你们为什么会怕死，因为你们觉得自己真的会死。”
“在战场上，什么样的人不会死呢？不怕死的人不会死。”
“你和敌人总会有一个怕死的，你不怕死，那怕死的只会是敌人。”
“记住，怕死就会死。”
白缨最后一句说的很大声，带着虎威，震聋发聩。
说完，她就沉默的看着一众陷入沉思的天行军。
一分钟后，白缨再次大声问道。
“你们怕死吗？”
“不怕，不怕！”
这次，天行军的喊声很齐。
他们在这一刻，似乎真的明白了，勇敢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良久，白缨长枪一举，声音戛然而止。
“好，随我走。”
天行军在两军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
但，无论是日曜军，还是江河城，都没有派出兵力追击。
两边都是元气大伤，这时追击天行军，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偷袭。
这就属于白白的损失了。
城头上，大营中，两个人远远的看着离开的白缨，心头一沉。
虽然这杀神只有一人和一群乌合之众，却让两人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白缨带着天行军还没有走出去多远，身后不断有兽兵传来，有斥候跟踪的消息。
她这次算是完全的暴露在了两军面前，想要再隐藏在暗处怕是很难。
只可惜那李阳良始终提防着她，让她没机会偷袭。
这天行军看明白了，但大部分可还没有打过仗呢，纸上谈兵怎么能行。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早上就派出去，去上游投毒的十个兽兵回来了。
“报，回杀神大人，我们已将水流污染，三天之内，河水无法饮用。”
白缨点了点头，江白河是活水，一次投毒能维持三天无法饮用，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他们不能像日曜军那样，就驻扎在江河城的上游，持续投毒。
这三天，那日曜军和江河城恐怕都会派兵出去抢粮运水。
想要全部劫下恐怕不可能，但这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
“刘井头，去多派一些斥候，我需要时刻知道日曜军和江河城的动向。”
“是，”刘井头领命朝着队伍后面走去。
白缨带着天行军回到了临时营地休息。
带回来的十几个日曜军将领终于醒了，发现自己双腿被打断，又被接上，还捆着树枝。
那拿巨锤的偏都尉更惨，四肢都被打断了，还需要天行军的士兵专门喂饭。
这几人也是骨气，死活不吃，一个个吵着要见白缨。
但白缨现在却不想搭理他们，在没有消灭日曜军之前，她都不打算见这些人。
这一夜应该是最安全的一夜，因为两边都损失惨重，这时估计还在收拾战场。
但这一夜，所有看到战场惨状的，应该都无法入眠，白缨也一样。
终于卸下一身重甲，她躺靠在白虎柔软的腹部，看着天上的星星。
“虎爸，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
虽然白缨什么都明白，但有些事情需要那样做，并不意味着她想那样做。
一声低声的虎叫响起。
“小缨，我给你讲过你虎奶的事，你觉得我冷血吗？”
白缨摇了摇头，“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你又把我当人了。”
一听白虎的话，白缨竟撒娇的翻了个身，一把抱住白虎。
“在我心里，你就是人，是我的父亲，我最亲的亲人。”
白虎舔了舔白缨蓬松的乱发。
“不要想太多，就如我母亲对我说的。老虎不能有感情，有感情就会死。”
“你觉得自己冷血的时候，其实是感情在作怪。”
“我曾经也迷茫过，后来想清楚了，母亲说的应该是对敌人的感情。”
“对敌人产生感情，才会死。”
白缨猛然抬起头，“对敌人的感情？”
仔细一琢磨，她豁然开朗。
这其实还是那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但结合进虎爸的经历中，白缨又有了新的体悟。
心里不再有负担，白缨趴在白虎身上闭上了眼睛。
黎明刚刚到来，白缨就听到了刘井头的呼唤。
“杀神大人醒醒。”
白缨迷迷糊糊醒来，看着刘井头一脸迷茫。
“杀神大人，日曜军派了三千人去枯柳镇了。”
听到情报，白缨瞬间清醒，
“好，终于可以打仗了。”
看着刘井头，白缨又问道，“江河城呢？昨晚以后，有没有再派兵出去？”
“昨夜，江河城零散的派出了好几批，去的地方也不相同，一共一千人。”
白缨点头，“好，我知道，让天行军集合，咱们准备去截杀日曜军。”
刘井头欲言又止，他想说江河城派出的兵力分散，显然更好下手。
但上次的事情，他还没忘。
想想，这事他的确不用操心。
然后便领命退下了。
白缨怎会不知，但凡事要从大局看。
三千和一千，显然三千多。
截杀谁对她来说都一样，都是敌人，自然是打多的。
经过白缨昨天的训话，天行军众人也是想了一夜。
以往的散漫消失不见，一觉醒来，天行军的众人都变了。
互相对视，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同根同源的决心。
等白缨重新穿上铠甲，骑上白虎，站在天行军阵前的时候。
突然发现天行军变了。
不仅是方阵变得整齐了，就连气质都变了。
终于有一点兽兵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