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刺史一走,卢如璧便朝着小童使了个颜色。
小童会意,一纵身出去了。
卢如璧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只见庭中挂了几只灯笼,天色尚早,树枝上依旧能看到几只倦了的飞鸟。
不知怎么的,他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出去的小童很快回来,小声道:“方才在门口瞧了一下,那镇南将军带着人马过来,一个个都备了弓弩箭矢,恐怕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另一个小童不悦的皱眉,“刺史府有多少镇府常兵,城中巡防的人马又有多少,岂能容她放肆!”
“她带的那几百是镇守是当初随殷家海战的精锐,悍不畏死,城中这些安详太平的巡防士兵哪里比得上。”卢如璧低声道。
若是寻常人,他倒不怕。
只是这殷溪,她疯名在外,连夫君都天天打着玩,更何况是自己。
正说着,周晚吟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
采萍采莲两个侍婢守在她身后,前头是刺史府的丫头提灯引路。
骠骑将军的心腹林秋带着好几个全甲的护卫跟在后头。
这气派,莫说是个县主,就是个郡主,也不遑多让了。
能让骠骑将军的心腹追随的女人,这等尊荣,卢如璧不得不警惕起来。
“县主与我不对付,竟然把镇南将军也拉下了马。”卢如璧转身进了门里,不大高兴的坐了下来。
周晚吟缓步进了门里,在他跟前坐下:“殷溪不是我招来的,是这供状。”
她随手把一张供状丢在案上。
卢如璧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冷笑了一声:“一张供状,就想拿我,周晚吟,你真以为你是金枝玉叶的县主了?”
“莫说你这县主是封的,哪怕你真是哪家王爷家里金枝玉叶的县主,你敢这样向我卢家挑衅,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冷冷的望向了周晚吟,既嘲讽,又有些怨愤。
“挑衅你的不是我,是殷溪。”周晚吟平静的说。
她目光落在供状上,面带几分笑意。
她越是平静,卢如璧越是恶心。
他没由来的厌恶得不行,讥讽道:“殷溪是个木头,她懂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这贱人在背后指使的。”
周晚吟喝了杯茶,笑道:“你也说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主,我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镇南将军又怎么会听我的?”
“你入了当今天子的眼。”卢如璧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晚吟,他身上锦缎珠玉在灯下熠熠生辉,这个精雅高贵的年轻如璧公子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丝的幽怨嫉妒。
周晚吟错愕的看着他。
“周惜朝一个庶出的皇子,他命好,坐了天子,却没有几分天子的气度。终究是身为下贱,头一个皇后还算是个谢家女,虽说没落了,到底是体面人家,如今竟然同你这贱人搅和在一起。”
“如璧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同他乃是同宗的叔侄……”周晚吟一脸懵逼的看着卢如璧。
就算是闲聊互相呛几句,这呛的也不大对了。
不管卢如璧是因为对周惜朝的厌恶也好,还是因为对她的厌恶也好,他贬低别人,说话难听,为什么把他们俩放在了一起?
不说他耳目众多,皇帝赐婚的圣旨他应该也早有耳闻了吧,就算是造黄谣,那也是造谣她和霍云啊。
“哼,他自己个儿出身不好,世家女他看着膈应,普通人家的姑娘小门小户的,他也看不上,你这小女子倒是有些见地,不就和你搅和在一起了?”卢如璧不屑的看着周晚吟,面上的讥讽再也遮掩不住。
“你怎么知道他看不上世家女?”周晚吟懵了。
“周惜朝乃是庶子,生来遭到厌弃,被贬谪在这临安小城里。世家大族的女子,精心培养出来的,他看着膈应。”
“膈应什么?”周晚吟懵了。
“世家的底蕴,不是他一个贬谪在小城的王子能比的,回京之时已经十六岁了,本性难移了。”
周晚吟:“????”
这都是什么鬼。
卢如璧看着周晚吟,似乎无法从这种怨恨和轻蔑中自拔。
“族中还想将我的一个族妹嫁给他,他配得上么?”
“据我所知,是你们卢家让宗妇进宫走动,想要谋一个新皇后的位置吧。”周晚吟人都傻了。
世家们确实不少人嚷嚷着自家女儿看不上谁家的王子,公主下嫁他们还声称看不上没有底蕴的公主,捏着鼻子娶什么的。
可真到了利益面前,谁不想当这皇后?
卢家当年不是一面放出风声说什么公主下嫁自己家都不贪图这荣华富贵,当端阳大长公主择婿的时候,不还是把家族里最俊美的子弟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似的送去?
雀屏中选之后,还把自己的青梅竹马送走,假装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好男儿呢!
“那是族中妇道人家没见识。”卢如璧冷笑了一声,他看了周晚吟一眼,“嘶,这么说来,你和他倒真是绝配。他又想要和你这远房侄女搅和在一起,又不想放弃娶个高门的皇后,也就只能这么拧巴的和你搅和了。”
周晚吟回过味儿来了,她缓缓抬头看着卢如璧:“你……这么希望我和陛下有什么?”
“你们有没有什么,与我何干?”
“那就好,如璧公子误会了。”周晚吟眯了一下眼睛,“皇帝陛下是清正君子,绝非你所想的那样。他一早便准备了与我和骠骑将军赐婚。圣旨都已经送来了,你不是已经听说了么?”
“那不过是为了遮掩罢了。”卢如璧不悦道,“你们两个的丑事,总要想法子瞒着,你不愿意进宫做妃子,他也不肯强逼你入宫,所以便把你赐婚给霍家。”
周晚吟:“????”
这家伙脑补了什么?
“阿云心地纯良,他是被你们给骗了。”卢如璧说,“这赐婚,是你们的意思,他忠君体国,不得不接受这门婚事。”
“你说什么?”
“阿云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西川未定,他不会有闲工夫去搭理你的。”
周晚吟:“……”
她沉默了很长一会儿,看着卢如璧高傲的脸,慢慢说到:“你其实,就是不能接受我和霍云的婚事吧,你不能接受霍云看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