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如璧和顾津南下过棋!”霍云面色大变,他心中登时有了不祥的猜想……
“算下过一次吧。”陆琉璃迟疑着道。
“算?”
“这……”陆琉璃脸上的迟疑更深了,她似乎是有些后悔说了,轻轻叹了口气,“应该也不算的吧。”
周晚吟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柔声道:“看你这样说,想来是有什么缘由,你不必顾及其他,我们不会胡乱冤枉人的。”
陆琉璃看她模样明快亲切,紧张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想到自己装疯卖傻十来年,为的就是今日。
如今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这里,再隐瞒什么也没有别的意义了,索性便说了。
“那几日如璧公子到了临安城,满城的少男少女们无不争相追着他的画舫在湖上泛舟,只为一睹天下第一公子的容颜。”陆琉璃嘴角稍稍勾起来,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回忆,整个人漫上了些许幸福的光彩。
不愧是令世人折福的临安城第一美人,即便已经年华不再,她依旧这样动人。
“那日湖上来来回回皆是大大小小的画舫轻舟,如璧公子的楼船恰巧停在了陆家商船边上,他为了躲清净,乔装到了我家的船上,正巧遇着了津南。”
“顾津南不认得卢如璧?”霍云的心凉了下来。
陆琉璃轻轻摇了摇头:“顾家不过是耕读传家的小户人家,说是和京城的顾家有些远亲,这远的啊,他们自己家谱都接不上了,津南又性情淡泊,早年丧父,他哪里去认得世家高门的如璧公子。”
“卢如璧输了棋……是不是。”周晚吟沉声说。
“下了一半,他的家童找来,他便认输先走了。”陆琉璃道。
“你既然是顾津南的心上人,依你看,当日情形,若是他不认输,最终是谁赢。”霍云道。
“津南性情平和,擅残局,对弈之时不为外物所扰,心志坚定,若是继续下下去,如璧公子应该没有胜算。”陆琉璃解释道,“如璧公子并不像周韶公子那样年轻气盛,缠闹着继续下,他年岁比津南还要大几岁,性情也要沉稳许多,他家家童来了,他为了提前走,便主动认输了。”
“他明知道自己会输,下了一半,也没有纠缠,找了个由头便走了。虽然是他认输,但……他本来就是要输的啊。”周晚吟道,“事后他没有再找你们吗?”
“没有……津南那段日子忙着找周公子,也没心情在意他,过了不久就忘了。”陆琉璃叹了口气,“他不认得天下第一公子,我却认得,陆家虽不算高门,也颇有资产,我幼时随父兄走南闯北,倒也有幸几次宴会上远远见过他,他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他。”
“如璧公子输给顾津南的事,你没有说出去?”霍云手指轻轻在额头上敲了敲,声音变得很低。
“没有……”陆琉璃看他神色,终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卢氏高门,那时我陆家和顾家都是风雨飘摇的小门小户,我虽巨富,但父兄早亡,顾家人丁不旺,家业不大,我们只想过安生的日子,并不想和世家大族扯上关系,况且如璧公子下棋下了一半就走了,虽说是他自己认输的,但到底不能算赢了他,我又怎会为了炫耀而传扬出去,诋毁他名声。”
周晚吟重重的叹了口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顾津南和陆琉璃是正人君子,只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卢如璧可就不一定了。
顾津南满城找那个输了一整夜的小兄弟周韶的时候,卢如璧正在为这世上有一个小门小户的顾毓赢了自己而辗转反侧。
欲处置而后快……
“我是不是……不该瞒着这件事……”陆琉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望着周晚吟,已经失去了主心骨。
“不是……”霍云的声音静静的响起,他站起身,平静的望着陆琉璃,冲她展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不管你有没有隐藏这件事,卢如璧都不会放过他。如璧公子如果想要杀一个人,没有人能躲得过的。”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将手上束袖的带子解开,淡淡道:“我曾化名无名小卒七郎,大庭广众之下赢了他剑术,他几乎废了我一只手。”
“啊!”陆琉璃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跌倒在椅上,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卢氏高门,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我们原本只是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啊……”
“正是因为卢氏门高,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周晚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我们也只是猜测,要真凭实据,还得要顾微雨的口供。”
“可是我……这么多年,竟然从没怀疑过他……”陆琉璃茫然的说。
怎么会怀疑呢,十年前的如璧公子正是二十三岁的年纪,同如今的霍云一样,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不像耄耋老翁那般精明世故,又没有少年郎那种冲动。
他出身高门,不染尘埃,同二十岁的顾津南下棋,急着要走,生怕顾津南不放他,还毫不在意的主动认输。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个而杀人?
他图什么呢?
比起他,那个少年心性,好胜心强,又心思重的周韶,岂不是嫌疑更大?
更何况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周韶公子便没了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陆琉璃被困在吴宅里,无数个装疯卖傻的日夜里,都在回忆那个英姿勃发,灵动狡黠的少年郎。
她的一生,心上人惨死,被逼嫁入吴宅,被顾微雨谋害打压,只能靠装疯卖傻或者。
恨了那行踪缥缈的周公子多年,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误会。
真凶,竟然指向了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若幕后主使是卢如璧,那么顾微雨必然同卢家有关联。”霍云眉头轻轻皱了皱,“要想从卢如璧手上拿到解药,只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