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生灵涂炭!”
当甄多行的话声落下之时,一声娇笑声随之响起。
笑声落,却是一直没有出声的苏情冷笑着说道:“这西北早就陷入战乱,若说生灵涂炭的话,早就不知持续多久了,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因马肃一己之欲引起!你现在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居然将这些扣在了陈潜的头上,当真是打得好算盘!”
“你是何人?区区妇道人家,也敢妄言天下大势?”甄多行被这几句话说得略显恼怒,立刻反唇相讥,但言语间,似乎并不认识苏情。
实际上,甄多行此时看似冷静,但早因西北王和马孟升的突然身死而方寸大乱,所以有些进退失据了。
况且,寒气侵骨,使得浩然气受到影响,难以发挥效用,甄多行的话语中没了浩然真气震荡,少了丝蛊惑之意,效果大减,面对他人的指责,反驳起来,也没有那种连绵不绝的霸气。
“我是不敢论什么大势,可却知道,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死了一个,能引出十个,今日西北王死了,明日至少就有十个西北王跳出来!你们口口声声大道理,但说不定,明日太阳一升,不知道就有多少人要跳出来,做第二个马肃!”
“嗯?”
听到这句,甄多行心中一惊,混乱的思路微微清晰了一些,他转头向四周看去,隐约发现,那些一脸怒气的文官,有些眼神闪烁,而默不作声的武将里,不少人面无表情,一双眸子里精芒闪动,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注意到这些,甄多行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今日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王上被陈潜小贼所害,被这么多人看到,瞒都瞒不住!如今西北未平,外患尚在,大溪、草原和西域虎视眈眈,消息传开,不知会生出多少波澜!”
此时,甄多行脑海中,念头转动,联想到今日之事的余波、后果,只觉心中冰冷,简直比身上的寒气还要寒冷,这丝冰冷源自对将会发生事情的恐惧。
“可恶!这陈潜固然该死,但在场没人能胜他!当务之急,还是稳住形势,先保住王府,待得逃过今日一劫,再从王爷子嗣里挑一人出来主持政务,至少要维持各方平衡!不然西北军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就在甄多行在思索之时,陈潜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
“不管你说什么,马肃已死!不过几个时辰,他一出冰,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杀我,难不成,我还要留着他,今后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等着他不断派人来杀我?害我?你当陈某是什么人?”陈潜不欲继续纠缠,冷喝一声,声音发出,夹杂一丝怒火。
这丝怒火和声音扩散开去,落在甄多行身上,令他闷声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感受到陈潜的怒火,甄多行本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彻底清醒下来,此时的他,心中记挂的已经不是西北王被陈潜所杀的仇恨,而是整个西北军的根基!是西北王王位的传承!
所以,他退缩了,不再言语。
陈潜的感识笼罩周围,对各种变化都了然于胸,便是再细微的变动、表情,都难逃察觉,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甄多行表情、动作的变化,并借此猜出了其心理变化。
“可惜了,你不该选择习武这条路,像现在这样,被人套上枷锁,武道难以尽兴,仕途又处处受人牵制,两边都不能全心全意,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想着,陈潜不再理会甄多行,目光在王府内众人身上扫过,视线移动到马倩儿身上时微微一顿,旋即收回。
那广场上,兵卒混乱,家眷迷茫,武将心生异志,文臣暗生鬼胎,真个是人生百态,好似一幅图画,呈现在陈潜心头,让他若有所悟。
“权谋世家,寄托在一人身上,人死家倾。”
心里想着,陈潜摇了摇头,感到世间众人所追求的东西,和他的志向没有丝毫联系,隐约间,甚至有种疏离感和陌生感。
“真是无趣,此次重回西北,待万事终了,我就该放下一切,专心武道了,也省的一生奔波,最后到死,也达成不了目标。”
似是感应到了陈潜心中离意,一旁的苏情也摇了摇,跟着一抬手,淡淡波动扩散开来,本是向四方扩散,但在苏情意识的约束下,迅速凝成一股,跟着朝远方激射出去。
这股波动的速度极快,转瞬千里,将已飞出去的几只信鸽笼罩在内。
那几只鸽子似有察觉,略显慌乱。
“找到了!”苏情红唇勾动,露出一抹笑容。
这时,陈潜的声音从传来:“苏情,不用动手,你在几只鸽子上做点标记就可以了,方便寻找。”
“咦?你居然发现了武道精神的波动,果真是高深莫测了,连我都看不透你的虚实了。”
苏情占据自己肉身,阴阳珠和生死种子融入其中,自是能调动珠内的武道精神,以及体内生死之力,因为炼化了这两种宝物,肉身修为有了突破,达到先天层次,不仅如此,借助阴阳珠和生死种子,苏情甚至能发挥出先天巅峰的战力。
更不要说,只要她身在西州城中,便能借助摩兰古城之力和那黑色巨人,便是陈潜也要暂避锋芒。
这些事情,陈潜心里清楚,对苏情的本事已经有所估算,现在看她动手,以武道精神追逐信鸽,立刻就猜出对方打算,出声阻拦。
“怎么?你要放任信鸽离去?”
苏情本来转动念头,准备隔空将几只信鸽灭杀,若是活生生的武者,她当年做不到隔空击杀,可几只信鸽,还是轻而易举的。听到陈潜出言阻止,她略感疑惑。
“西北王能借出刀,说明这把刀本身就对我怀有敌意,是个隐患。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找出此人,也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付我,这个人又有着怎样的实力。”
陈潜说着,眯起眼睛,他在从摩兰古城中冲出来的时候,感识扩展,将西北王说出的那些话语尽数听去,自然也注意到了“伪朝国师的弟子”这几个字,心中一动,有了猜测。
“原来如此,你这是要将借刀杀人,变成引蛇出洞!那我们现在就直接跟上去?”苏情笑着回应,同时意识一动,将武道精神分出几片碎片,依附在信鸽上,作为标记。
陈潜摇摇头:“先不忙,我这次出来,先到陈府,又至王府,所听所闻和想象中没有太大区别,但却得到一些情报,旱州的镖局应是发生了变故,正该前去,但动身之前,要搞清楚前因后果。”
话音落下,两人不在多说,一前一后,踏空离开。
随着两人的离去,王府内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无论他们表现得如何,但陈潜带来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点虚假,站在陈潜这等修为之人的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感到沉重负担,更何况,他们和陈潜是敌非友。
站在下面,陈潜只要一挥手,就能灭杀不知道多少人,这种死亡临头的感觉,任谁都无法忽视。
“这奸贼,这般嚣张,定然不得好死!”
“不错!我这就回去,厉兵秣马,以图早日给王爷报仇!”
“说的不错!正该调兵遣将,准备一番,我先走一步!”
那一名名武将,待得陈潜一去,性命得存,长舒一口气,立时就迫不及待起来,除了少数几人,大部分都急急忙忙离开,前往兵马所在。
“这群武夫,一个个都头生反骨!”
“不错!遭逢大劫,当务之急是扶少主登基,他们倒好,先去抓自己的兵权,殊不知,名不正则言不顺!”
“正是如此,到底是没读过书,见识浅薄,才心生妄念……”
眼看武将接连离去,文官们却没有效仿,而是目光转动,视线在西北王的几名子嗣的身上扫过。
“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
“七王子历来宽厚,正是人主之相!”
“徐大人所言差矣,三王子一直备受王爷宠爱,和故世子乃是一母所生……”
“古贤有言,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贤……”
很快,王府内吵闹声此起彼伏,那些个王府家眷,本来沉浸在西北王死去的哀伤中,一个个六神无主,但现在听到文官们的争吵,涉及到的几人心头一动,呼吸慢慢加重,看待彼此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看着眼前这一幕,甄多行叹了一口气。
“这乱象果然是先从这里开始,如此看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一念至此,他突然出声道:“诸位,不必争吵了,先请王爷遗诏。”
“什么?遗诏?”
“怎么可能!”
………………
正当王府中乱成一团之际,在西州城的一条街道上,文书楼中,迎来了两位来客。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陈潜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上刚刚得到的几本册子,脸色渐渐凝重。
门边,罗掌柜静立着,屋内,苏情则在四处打量,一脸好奇。
几息之后,陈潜翻了几页,抬头看向门边的罗掌柜,问道:“如此说来,陈家镖局现在所面临的困境,都是因为那颗所谓的六识珠,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和那珠子有关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