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猪头沉默一会,底下的身子又长大许多,已经有了四蹄的雏形。
“哥,你说的太对了,幸亏这几天吃得多,要不然刚才那一剑,我俩就完蛋了。”
“嗯。”哥哥没说话,专注着长身体。
“哥,你是怎么知道,这路上会有危险的?”弟弟不依不饶地问。
“这女人被送进皇宫,又从皇宫里运出来,要是不重要,一趟趟瞎折腾什么?”哥哥不耐烦地解释。
“哥,你真厉害。”弟弟真心夸赞道。
“哼,那当然,谁叫我是你哥呢!”哥哥的语气里有些自豪。
“唉,哥,我这身子都长完了,你还要多久完事?”弟弟傻乎乎地问道。
哥哥的猪鼻子抽动两下,恶狠狠地说道:“滚!”
等他们都长完身子,两人平复血液中的异质,渐渐恢复到人的模样。
“哥,现在咋办?”弟弟问。
“能咋办?去云京呗。不把那个娘们追回来,队长肯定把我俩剁成肉泥。”
“可是,我俩打不过那个十长右啊!”
“打不过,就智取呗。不过,得先买两套衣服。”哥哥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说道。
“哥,你忘了,钱都在马车上呢!”
哥哥的眼角跳了跳,咬着牙问:“我不是让你把银票揣在身上吗?”
“你买的煎饼太烫了,我用银票垫在手上吃饼来着。完事,就丢在车上了。”
哥哥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似乎在压制汹涌的怒火。
“哥,到底咋办,你倒是说句话啊。去哪里弄衣服穿?”弟弟傻愣愣地问。
哥哥叹了口气道:“智取。”
“那就是偷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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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芜央尖叫着被冷水浇醒后,他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官服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芜央还没来得及看清此人的面容,倒是先看清官袍上的太极图案,白卦里绣着条黑蟒,黑卦里绣着白泽。
此人就是震陲司大司空闻丙天。他的身后站着杜队队长根国。
“你这是什么怪毛病?看过医吗?”闻司空问道。
“我也不知道。治不好。”芜央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不过,涂莉给他的药,他还没来得及吃呢!
“府里都是怪人,也不差你一个。这白泽府的黑牢,滋味怎么样?”闻司空语气略显轻松。
“回大司空,滋味不好受。”芜央说的是实话。他从剧烈的悲痛中,逐渐平息下来后,这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似乎更让人发狂。
“听说那女子是你唯一的亲人,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法不容情,毕竟你还杀了三个无辜的人。”
“我认命,要杀要剐,随大司空处置吧。”其实,芜央知道,大司空既然亲自来找他,肯定不是斩立诀。要不然大司空根本不会露面。
“按理说,陛下已经批了斩立决,神仙也就不回来。但端平伯似乎不舍得你这个小舅子,我又帮衬了一把。你现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谢大司空。”芜央拱手,并未下跪。其实,在黑牢中的日子里,芜央也想过那三个无辜的守备兵,自己确实不该杀他们,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可是一想到白台,芜央便遏制不住的怒火。他可管不了那么多,杀了就杀了。
闻司空见他不跪,也不在意,反而说:“不必客气,你我本就是同袍,拉你一把也是情谊。”说完,闻司空脸色一沉,语气低沉地说道:“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下次再有违抗军令之事,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是。”芜央既不称自己为属下,也不答复遵命,只简单说了个是。
“哼!”闻司空见他如此不识抬举,一甩袖子走了。
“你呀,怎么说你好。”一旁的队长根国并未一起离开,反而掏出一张敕令,拖着长音宣布道:“白泽府杜队芜央劫狱杀人,按律当斩,今陛下仁德,特命你戴罪立功。现剥去芜央副队长一职,罚奉一年。”
说完,根国收了敕令,摇着头往外走。他见芜央还站在原地,疑惑地问道:“怎么,没待够?跟我走啊。”
“去哪?”芜央好奇地问。
“云京。”根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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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芜央拿回行囊和马匹,发现东西一样没少,包括金石妈给的那个盒子。他打开盒子,发现票子和药丸都在,里面还多了一个玉镯子。这是他送给白台的,虽然不是贵重物品,白台却一直戴在手上。
芜央拿出一粒涂莉为他制作的药丸,放进嘴里。同时,想着是谁把玉镯放进木盒里的?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端平伯。他之前对这个人的没什么印象,只是有些嫉妒这人娶了白台姐姐。现在他欠端平伯太多,心里只剩下感激,至于这恩情究竟该怎么还,他还不知道。
这时,队长根国带其他队员出现。他们分别是生队的副队长黄柏、开队的副队长银月和一名带着兜帽的死队死侍。这是芜央第二次见到死队的死侍,死队没有副队长,因为每一名死侍都有副队长的水平。如果算上芜央这位刚被罢免的副队长,这趟差事就是一个队长带着四名副队长,阵容如此豪华,应该算是破天荒了。另外,死队、惊队、休队没有副队长,剩下五个队一共十名副队长,这一次就派出了将近一半的战力,可见重视程度。
难道就是为了抓猴杆?芜央刚看过根国给的情报,知道猴杆投了大齐王。他知道猴杆这家伙不咋地,但没想到猴杆这么无耻,竟然背叛柱石队长。
“死侍是临时调过来的,因为这条最新情报,你看看。”根国又递给芜央一张纸条。
芜央接过来一看,心如坠冰窖。他攥紧拳头,似乎要将纸条捏成齑粉,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云京。
“这个涂莉,你应该认识吧?”根国见他如此神色,知道他们曾是队友,便问:“这涂莉是什么身份,竟然需要死队的人护送?”
芜央摇摇头,他不想说。
根国以为芜央不知道,没再追问。“都准备好,就出发吧。”他拖着长音命令道,似乎在和众人商量。
见众人不说话,根国一马当先,冲出白泽府,从暗道一路飞驰到成华大道上,又一路飞奔出都城。过城门时,根国高举着腰牌,大喊道:“白泽府奉命查案,闲杂人等闪开。”城门守备兵见到他的胸前的五色白泽神兽,吓得远远躲开。
四名白泽府的副队长紧随其后,那彪悍的架势,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瞧,猜测有什么大事发生。
芜央边跑边想,这么大张旗鼓地离开都城,大齐王的暗探不会发现?恐怕半路就会有人拦截他们吧?
不过,这是只是未来不确定的麻烦,芜央现在要考虑的是他自身的麻烦。他的眼睛只能辨识出两种颜色了,黑和白。芜央不太确定,眼睛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只是,他一想到木盒里那只玉镯,心就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疼得能滴下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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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轮子不停地轱辘着,涂莉抱着膝盖,把自己会的本事仔细想了一遍,发现哪个也不能帮她撬锁。
涂莉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大齐王。到时候,她是撒谎还是一句话不说呢?听说,大齐王喜欢打女人,还是扒光了打。涂莉不由得抓紧自己的衣领,浑身颤抖起来。她能扛住大齐王的刑罚吗?涂莉觉得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哪怕她泄露一句,她在召帝那里就永远是个死人了。可是,如果大齐王侮辱她怎么办?她知道在巽刑司的牢狱里,审问女犯人时,男人们经常是轮流发泄兽欲。如果大齐王这么对她,那她和死了也差不多。
她该怎么办?谁来救救她?涂莉无助的拉紧衣领,只能默默期盼着奇迹。然而,一路上,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有零散的行人,闲聊着从马车旁路过。
涂莉本想大声呼喊救命,但赶马车的十长右,和路人热情招呼时,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涂莉不想连累无辜的路人,这些个十长右都是神经质的杀戮狂,是那种最典型的坏妖怪。
涂莉哀叹一声,想到了自己最后的退路。变身!
是的,她也是妖怪,她还没告诉芜央和金石。在熊岳城事件后,她有过坦白的想法,可犹豫半天不知怎么开口。而当时,侏獳红郎说他的催眠术对所有人都管用,唯独对她失效,说明红郎已经猜到了她的妖怪身份。为什么芜央没有察觉?
事后,芜央通过细节推断,两位副队长不是偶然出现,而是一直等在剧场。涂莉当时就反应过来,白泽府的两位副队长是来保护她的,估计又是姨母的主意。这种情况下,涂莉就更没法说了。她怕芜央把副队长焱忠的死,怪罪到自己头上。再后来,就是柱石队长战时,涂莉知道自己不能待在外面了,就乖乖地跟着死队的人,回了都城。
回到皇宫,姨母要求她待在皇宫里,不要再出去疯跑了,并要求她陪侍在表弟身旁,等年龄一到立刻结婚。涂莉立刻回绝,表示自己可以待在皇宫里,但绝不会嫁给表弟。而且,她还要求姨母告知她父亲的身份。姨母气得浑身颤抖,大骂她是个不知好歹的小杂种。
现在想想,涂莉有些后悔,早知道先假装答应姨母,到时再找机会逃出来,不就完了吗?想到这,涂莉看了看身旁的铁笼子,叹着气想到,即便自己从皇宫逃出来了,她能跑到哪里呢?
回青丘山?那还不如待在皇宫。流浪江湖?她这般容貌,估计没几天就被人发现。要么被人抓回皇宫,要么像现在这样被大齐王抓走。如果找芜央和金石呢?他们一定会保护自己,不过他们自身难保,想护她又谈何容易。
外面的二郎似乎听见涂莉的哀叹,用好听的声音问道:“涂莉姑娘似乎很讨厌大齐王啊?能告诉在下原因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大齐王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涂莉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你能具体说说大齐王做了哪些恶吗?”二郎似乎不恼,倒像是纯粹好奇。
“这还不是现成的,大齐王派十长右杀了我们白泽府两位队长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白泽府前几天杀了云林铁卫十个人?姑娘也知道,大齐王和他的皇兄早晚有一战,我们这些人无非是各为其主,怎么分清谁的对错?”
“你这就是狡辩。陛下是皇帝,大齐王是王爷,大齐王杀害朝廷的人,就是谋反。”涂莉才不会被他忽悠。
“想当皇帝就是谋反?那大华国的第一位皇帝,又是造了谁的反?总不能是大华国自古就存在,皇帝的位子天生就有吧?依我看,只要有实力,人人都能坐上这皇帝的位子。凭什么就该他召帝来坐,就凭老皇帝的一句话?如果你这么认为,那这事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家事,根本无法区分善恶。”
涂莉没想到这二郎,还挺能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想起杞县的姜都头,随口说道:“即便是兄弟相争,也该有些底线。大齐王勾结贪官污吏,逼迫忠良,搜刮百姓,搞得民怨沸腾。这种人,怎么配当皇帝?”
“哈,勾结贪官污吏。那我问你,这些贪官污吏是哪里来的,难道不是大华国朝廷的吗?又是谁任用的,难道不是召帝选拔上来的吗?”
“你又来强词夺理,那些贪官污吏,明明是大齐王和国舅勾结申国,一手安插在朝廷里的势力,怎么就变成陛下任用的?”涂莉头脑清醒,立刻回怼道。
“这么说,召帝就是仁爱之君了,如果他任免官吏,一定都是两袖清风的人喽?”
涂莉知道这不可能,芜央也说过,换一批人上来,最后还是一个德行。“即便不能保证海晏河清,至少比大齐王的乌烟瘴气强。”
“是吗?你就这么相信召帝的人品。那我倒有个疑问,你为何会被装在笼子里运出皇城?难道不是召帝的意思?”
他在套我话,等着我说和容妃的关系。“是又怎么样?我承认是我犯错了。”
“姑娘和我一样,也是妖怪吧?”那好听的声音突然问道。
涂莉心里一惊,不知道他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