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库子?”那人不确定地问道?尖细的声音和他的年纪看起来极不相称。
“是我,二林子。”芜央点头,三库子是他混街头时的假名。
“小兔崽子,还是那么没大没小,二林子是你叫的吗?”只听角落里那人说道。
芜央走近一看,就是她,或者他?芜央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二林子是男是女。你看她穿着男子的灰褂子,头上分别在两侧梳了小辫,嘴上有点淡淡的胡须,脸上却敷了胭脂粉,那喉结若隐若现,让芜央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公还是母。“那我该叫你什么,二叔还是二姑?”芜央见她笑着骂道,也笑着回应道。
“去你xxx,原来不吱声像个哑巴倒也不烦人,现在嘴还变臭了。”二林子笑着瞪他,眼角的鱼尾纹,藏不住她已经上了年纪的事实。二林子站起身,上下打量着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长这么壮,像头牦牛似的。”
芜央做了往嘴里比划的手势,说道:“吃的多。”
二林子靠过来,小心地捏了捏芜央的胳膊,感叹道:“好家伙,这是怎么练得,像铁块似的。你现在做什么?怎么还背了把大剑,莫不是来打劫,黑吃黑的?对了,谁带你进来的?”
“我自己来的。你别说,我还真有一锅端的想法。这里谁做主?”芜央抱起手臂,故作严肃地说。
“我亲弟啊,这里现在是我做主,你可不能砸我的场子啊!”二林子吓了一跳,毕竟多年没见,她也摸不清芜央的底细。
“逗你玩呢,我现在有正经营生。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林子带他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她给芜央倒上茶水,摆上了上几份现成的糕点,示意他别客气。芜央正好饿了,也不客气,伸手抓来就吃,几下就吃个干净。
见芜央还想要,二林子摊开双手表示没了,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吃东西狼吞虎咽,像有人和你抢似的。”
“嗨,习惯了。”芜央吃得口干,喝口茶水顺一顺。
“说吧,什么事?”二林子问道。
“我想请你帮忙在守备府的大牢里救两个人?”芜央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这忙可不太正经啊?你以为我二林子有多大能耐?能去大牢里救人?你是不是疯了?救什么人?”二林子只当听了个笑话,半责备半拒绝。
“这个忙,无论如何你得帮我。”芜央也冷下脸,直勾勾地盯着她。
二林子倒不怕他那犀利的目光,撇撇嘴,不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不欠你的。”
“你是不欠我的,你欠大仓的。”芜央提起了陈年往事,心里依旧疼了一下。
“什么意思?来翻旧账是吗?你和大仓没办利索的事,怎么就怪我头上?”二林子明显有些生气,语气也硬了许多。
芜央也不示弱,反问道:“要不是你们在楼下,没拖住汤虎的手下,大仓能死吗?”
“放屁,三爷让你们上去剁手,让你们把人弄死了吗?”二林子一拍桌,大声嚷道。
“那是意外。”芜央知道二林子说的对,倔强地回道。
“你是不是糊涂了?干这行,早晚都得死在意外上。你我能抽身活到现在,就算不错了。”二林子说着也消气了,顿了顿问道:“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就把汤虎给杀了。”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芜央也没啥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地和二林子讲了当晚的经过。包括自己被那妖女抱住大腿,耽搁了时机。
出乎意料的是,二林子没在这件事上责怪芜央,而是停顿了半天说道:“嗨,都是命,大仓也是倒霉,我后来才听说,他当时已经跳河里游到对岸了,结果被守备府的一名小头目逮到。那小头目为了钱,把大仓转交给了汤虎他们。那小头目后来抓三爷时,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已经是守备府的参将了。”
“那参将叫什么?”芜央有种奇怪的预感。
二林子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薛。”
芜央咬着牙,铁青着脸,双眼露出凶狠的寒光,手中的瓷茶盏竟被他生生捏碎。
混迹江湖的二林子,当然明白芜央的想法,劝道:“兄弟,我知道你和大仓感情好,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个死人,再把你命搭上,不值当。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官身,要不然我早把他给做了。”
芜央一把将茶盏碎片拍在桌子上,冷冷地说道:“新仇旧账一起算。”说完,芜央从怀里掏出三张一百的银票,拍到二林子面前,“你就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看在三爷的面子上。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林子现在虽然不好过,但江湖派头还在,也不是钱就能说服她的。
“给兄弟们的辛苦费。你放心,事情我来做,你们在外围帮衬着就行。”
“兄弟,这么大的事做完,我这赌场可就不用开了。虽然是个见不得人的买卖,可至少也是个营生,你让我以后去哪里混?”
“事成之后,我再出三张。”芜央这辈子没这般豪爽过。
二林子犹豫片刻,朝地上啐一口,骂道:“草,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认识了你俩。”她一把将银票踹进怀里,“说吧,让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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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二林子没等芜央说完,便惊讶地打断。“那一处守备府墙外民宅密集,万一大火着起来,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那你说怎么办?”如果这个方法不行,芜央就只能硬闯了。
“你等着,”二林子起身,打开门喊道:“九迁,你进来一下。”
不一会,一个尖嘴的男人小跑着进屋了,点头哈腰地说道:“林姐,有何吩咐?”
“给我弟弟,展示下你的本事。”二林子对着芜央扬了扬头。
“是牌九还是骰子?”九迁小心地问道。
“不是赌博。是这个。”二林子伸出一个小指头,向九迁晃了晃。
“这…不好吧。”九迁犹豫地说道,又一脸狐疑地看了看芜央。
“让你做你就做,废什么话,信不信我再剁你一根手指头?”二林子耍狠似的指着九迁,眼睛瞪得吓人。
“别,林姐你说了算。”九迁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在神龛上取下一个香炉盖,那盖子上有许多小孔。他把香炉盖竖着摆放在芜央眼前,伸出一根小指头,贴在香炉盖子上,说了句:“献丑了。”只见他稍微一用力,小手指便向面条似的,从香炉盖的孔洞里,分成一根根细条穿了过来,却不像挤面条那般瘫软,透过孔洞过来的每根骨肉都笔直坚挺。
“你是什么妖怪?”芜央条件反射似的抓住了背后的大剑。
吓得九迁扑通跪在地上,嘴里边喊着大人饶命,一边劲地看向二林子,似乎在说,你非让我展示,看吧,这位爷要弄死我呢。
“好了,把你剑收起来。你管他是不是妖呢?你说的那件事,就指望他呢。”
“那我也得问清楚。”芜央还是不依不饶。
“大人,我是窃脂怪。”九迁忙张开嘴,给芜央看他里面如尖刺状的一排排牙齿,就像鹅喙里的一样。
窃脂?芜央从未听过。他也没明白,这怪的本事和他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疑惑地看了二林子一眼。
二林子笑笑说道:“九迁之前是我场子的赌客,十赌九胜。你也知道,世上哪有这种好运。我注意了他很久,终于有次将正在出老千的他当场捉住。问他要钱,他说没有,你也知道这道上的规矩,我就摘了他一根手指头。后来呢,他就死皮赖脸地留在了这里,给我看场子,揪出那些不老实的赌客,或者宰肥羊,你懂的。”
芜央皱了皱眉,心中腹诽着,我也没想听这些破事呢!
二林子继续说道:“他那个手指头不但能塞进香炉盖的孔洞里,还能塞进各种形状的孔洞里,而且能顺着里面的形状填满。”说完,她做了个开锁的动作。
芜央这下明白了,感情这九迁的小手指是一把万能钥匙。芜央斜眼一瞥,才发现九迁的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右手少了一根拇指,看来是没少让人收拾。
“你下去吧,不许出门了,明晚找你有事。”二林子安排道。
“那我们怎么进去呢?”芜央知道事情成了一半,但怎么顺利进到牢里,他还没想通。
“我说兄弟,你这啥也没和我说,我怎么帮你?”二林子抱怨道。
芜央一想也是,既然找人帮忙,就得相信人不是。于是,他便把二牛和白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二林子听完后,点点头,诚恳地说道:“兄弟,你也知道这道上的规矩,我们从来不露真名。我不知道你和这白台是什么关系,但伯爵的女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你放心,我二林子,出了这屋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芜央点点头,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也不确信二林子会不会出卖他?
二林子不愧是三爷帮派里最聪明的人,转眼就想出了办法,她问道:“有办法了。这端平伯爵府,你知道在哪吗?”
见芜央点头,她对着外面喊道:“巴哥,你进来下。”
不一会,一个红脸蛋的男人走了进来,没等二林子说话,他先抱怨道:“我说林姐,你今晚这是怎么了?猫叫春呢,挨个往屋里喊?哎呦,有客人呢,我还不知道,不好意思哦。”那男人一股娘娘腔,看得芜央一阵恶心。
“闭嘴吧,你个烂屁眼。你明天哪也不许去,陪他出门去找个人,把那个人的声音记住。”二林子指着芜央说道。
“凶什么凶,你个假娘们。”那巴哥嘴里说着话,声音竟变成了二林子的。
芜央吃惊地看了过去,那巴哥却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二林子看芜央投来疑问的目光,点着头说道:“是的,他会学别人的声音,而且一模一样。”
“那他是什么妖怪?”
“他是什么妖?他是个烂屁眼的死人妖。”二林子说完和芜央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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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芜央留下大剑,戴上斗笠,和巴哥一起前往端平伯爵府。
芜央敲开门,里面走出一个小妖奴问道:“您找哪位?”
芜央按照二林子教的说道:“我是守备府派来传信的,找前几天去牢里探望过白台夫人的那个人。”
那小妖奴什么话也没说,一溜烟地跑进院里。不一会,一个老者疾步赶了出来,看着芜央的打扮有些迟疑,拱手问道:“不知大人是哪位?”
“哦,我是薛参将的手下,穿便衣出来办案,顺路帮白夫人带个话。”
老者忙说道:“我家夫人有何吩咐?”
“白夫人说了,那被子他盖着不舒服。让你今晚再去送一床被子。她要求你们戴上斗笠,遮黑面纱。哦,对了,别忘给牢里的人都塞点钱。”
“这要求怎么这般奇怪?”老者狐疑地问道。
芜央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我怎么知道?记住啊,晚上去,遮面纱,给钱。走了。”说完,芜央扭头就走,悄悄地问身边的巴哥:“记住了吗?”只见,巴哥点点头,用老者的声音回答:“大人,记住了。”真他妈像。
老者疑惑地看着芜央的背影,心中暗想,不是才给过钱吗?怎么又让我给钱?莫不是守备府这群龟孙,诈骗我家老爷钱财。不行,我得和老爷汇报。
当赵管家来到白台宅院,向端平伯汇报了情况后。端平伯捏着下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白台为何传过来这样的话。晚上,戴斗笠遮黑纱,塞点钱?“他们是何打扮?”
“没穿守备府官服,穿着便衣。”赵管家回答。
还穿着便衣,这不就是守备府想变着法的要钱,又怕别人知道吗?想来想去,端平伯和赵管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个薛参将,胃口倒是不小,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照他们说的做,多带点钱,多带床被子,别冻到夫人的身子。我一会还要进宫,就劳烦赵管家了。”端平伯安排道。
“老爷吩咐便是。”赵管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