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光芒几乎笼罩了整个高庭,明明已是深夜,这座王城却并不平静,街头的喧哗声始终没能休止,越来越多的住户被吵醒,亮起蜡烛偷偷探头朝窗外看去。
这一看吓了一跳,火把在街头汇聚成长龙,无数身着金白盔甲的光明骑士在街道上行进,将盔甲撞出隆隆声响,他们逢巷必钻,有人不小心从窗口与骑士对上了视线,便被猛然轰开了大门,吓得家中孩童尖叫不止,扑进了母亲怀里。
“大人!大人!我们都是虔诚的光明神信徒,我们都是父神的子民!”家里的男主人当即扑倒在地,不停的亲吻着骑士冰冷的靴子尖,那里挂满了污浊的冰碴与草籽。
出身高贵的骑士却根本不为所动,锐利的眼神如钢刀在房子中来回刮过,又一言不发地沉着脸走了出去。
他仰头望向上空,与城中无数人一起。
那条蛇马上就将触及到尾尖了,必须要将那只老鼠留在城内!
城市边缘,也有人一边观察着天幕一边夺命狂奔——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必须在衔尾法阵结成之前跑出城去!不然就真的逃不掉了!
暗巷中的身影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起伏,呼吸声被刻意压制在喉咙深处,若不是鹿皮靴一脚踏进砖石间腐臭的泥浆溅起些许水花,这场奔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边,往这边看看!”
无数火把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滴落在地上的零星血迹被发现了!
那只被追逐的“老鼠”回过了头,看着远处开始游动的火把长龙无声骂了声脏话,他又翻过一道围墙,墙沿上嵌进去的碎陶片扎进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一心朝着自己的目标行进。
“谁在那!”
才翻过墙,街尾突然传来吼声,竟是城墙上的守卫闻讯也加入了全城搜捕,他抓着火把正要照亮街中突然出现的黑影,却听到“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穿破黑暗直直射来,直直插入他的喉间!
巨大的力道令守卫的脖颈瞬间扭曲,他甚至根本发不出声音就被羽箭的力道带得向后跌去,在跌坐之时,他看到那黑影直直朝自己奔来,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越过他继续向前。
“嗬——嗬——”守卫抓着脖子跌入一片残雪之中,他在一片茫然中等待着死亡,在失去意识前的几秒时,守卫想的是,那个一闪而过的入侵者……似乎不是人类?
雅利安在奔跑间将弓箭收拢归位,他贴着湿滑的石墙转过拐角,终于抵达了城墙之下,开始快速摩挲起那些被冰雪覆盖的干枯藤蔓,振得积雪簌簌落下。
背上以及胸口都剧痛无比,那是某些“同族”留下的符文在他皮下燃烧,雅利安一边忙碌一边抑制不住地冷笑,直到听见铁链拖曳之声从手下传来,他才骤然松了口气。
当火焰长龙以及轰隆隆的脚步声逼近时,他已然滑入潮湿的地道,在冰冷的水流中扑腾许久,终于坠入了护城河之中。
天穹传来琉璃破碎的清音。
衔尾蛇的尖牙终于刺穿自己的尾鳞,绿色图腾霎时坍缩成翡翠漩涡,所有被光照亮的人影都开始扭曲拉长。
可那翡翠旋涡在夜空盘旋了没多久,便重新归于虚无。
“哗啦——”
雅利安钻出了冰冷的河水,如野兽一般甩了甩脑袋,他冷着脸最后看了眼城中消散的绿色光屑,抬腿朝城郊的一处废弃花圃走去。
…………
“你们竟然让他跑了!”
偌大王宫的最深处此刻灯火通明,侍从们站在门口垂眸入定,静静听着里面中气十足的呵斥。
“——真是荒唐!一个深夜潜入王宫的刺客!这里到底是碧舍普的王宫,还是茨尔维妮那谁都能进的卧榻?!”
乔治国王披着袍子愤怒地环视一周,他是如此信赖这些人!他们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吗?!
寝殿中的大臣们一时无人敢搭话,谁都不愿第一个触霉头,最终还是善良宽厚的昆西主教为大家解了围,“父神在上,也许刺客抓不抓得到并不重要,陛下。”
乔治国王阴着脸将目光转向了他。
“那只小老鼠能摸进守卫如此森严的地方,我认为他一定充分的熟悉了地形并且有内应,也许,我们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找出幕后指使之人身上,不是吗?”昆西主教脸上挂着微笑。
乔治国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脑中闪过一张张脸,是谁,会是谁?她,她们都有可能!
…………
“吱嘎——”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于此同时,光芒立刻亮起,雅利安抬起头,正看到床榻上的吉榭尔坐起身看过来,旁边放着收拾好的行李。
“你要去哪里?”雅利安关上了门,靠着门板轻轻喘息。
“你回来晚了,我在想你如果天亮还回不来,我就立刻动身离开。”
吉榭尔语气淡淡,似是仍把他当个累赘,这让雅利安心中更加烦躁,他低头看看自己,虽然他还特地处理了伤口才回来,可看起来仍旧狼狈不已,又给了吉榭尔挖苦自己的机会。
“……那些法阵仍在发挥作用。”
当吉榭尔以为这家伙不会再说话时,雅利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竟透着些许委屈,令她诧异地抬起头。
“——那些由……由我们的祭司们设下的防护法阵,为那个卓拉设下的法阵,阿嚏——!”
他本想要把那几个祭司的名字拉出来通通咒骂一遍,却突然发现,他其实早已记不清他们的名字和脸了。
“阿嚏——!”
雅利安掩住口鼻再次打了个喷嚏,他想他这次也许真的要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