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幽的转变太大,叶憬起初难以接受,可连续一个月莫清幽对他的态度仍是如此,现在他对莫清幽的感情变得很微妙。
一部分是因为让他难以忘怀的莫清幽对他长达五年的好,另一部分就是这一个月莫清幽对他三百六十度改变的态度。
同时他在这一个月还发现莫清幽有些虚伪。
如果不是那五年的好,他才不会跟莫清幽在旁人面前表演什么相濡以沫、患难见真情、的师徒情深戏码。
想到他要跟莫清幽在旁人面前装,不自觉的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
叶憬一想到之前自己把他当白月光,心底不住恶寒,这哪是白月光?明明就是黑月光!
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事实,既然莫清幽想看他绝望,那他就偏不让莫清幽如意,他要像那在墙根生长的野草,越挫越勇。
叶憬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叹气,“又得去擦藏书阁了。”感慨完,叶憬起身往藏书阁走去。
直到莫清幽态度转变他才意识到润雅丘的事情居然那么多,先前都是由外门弟子来做,可现在莫清幽一股脑全丢给他了。
好在纪白会吩咐外门弟子,帮叶憬分担掉很多事务,这样一来,他就只需要擦拭藏书阁即可。
可是……
这藏书阁也太大了吧?
叶憬每次端着水到藏书阁,都得吐槽一句,光是擦藏书阁他就要花三天的时间,藏书阁一周一擦,这样看,叶憬修炼的时间被压缩了。
“哎,叶师兄又来啦?”
叶憬将帕子打湿,头也不抬,“是啊。”
周遭响起一阵阵嬉笑,有人开玩笑道:“叶师兄都快成藏书阁的专门护理啦~”
叶憬起身,开始擦柜子,配合着叹口气,来藏书阁久了,他跟经常来这的弟子都混熟了。
有时候他们闲下来会帮叶憬一起擦,可今日却不行,过几日要进行小测,他们得临时抱佛脚。
叶憬就这么擦着,不一会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叶憬惊喜道:
“师兄!”
纪白闻声,抬头与二楼的叶憬对视,纪白快步跑上了二楼,找到叶憬旁边的柜子随意靠着。
纪白掏出一个灵果扔给叶憬,自己拿出一个边啃边道:
“大瓜和小瓜你听哪个?”
“随便,反正你都会说。”
叶憬擦了擦灵果,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感觉有灵力往体内钻,叶憬有些好奇纪白哪找来的这么好的灵果。
算了,他找的好东西也不少。
叶憬这样想也不意外了,这几个月纪白经常给他塞东西,还都是上等好货,而且下山历练也不自己一个人了,非要逮叶憬一块。
对于他这个师兄,叶憬还是很相信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莫清幽如今的情况,作为在莫清幽那唯一没被送走的人,是很能与叶憬共情的。
叶憬有些庆幸,还好他还有个师兄。
“先讲小瓜吧。”纪白清了清嗓子,要开始讲瓜了,旁边听见的弟子也把耳朵凑了过来。
“还记得那话本吗?那个作者不是被抓了吗?”
“嗯哼。”
“今天放出来了,我一看惊呆了,你知道是谁吗?”
?叶憬愣了一下,不会是什么大人物之类的吧?不对,青漓宗不会那么硬核抓大人物。
“我认识?”叶憬看向纪白,狐疑的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木长老的大弟子寄月啊。”纪白揭晓答案,他猛拍了一下头,“不对,现在应该叫峪主才对,瞧我这。”
“……”想到寄月,叶憬似乎也不意外了,毕竟在百夜宴时寄月看见自己与莫清幽时的表情……
一提到木长老,周围的氛围安静了一下,随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
“木长老已经去世快半年了吧?”
半年了啊?叶憬有些晃神,半年前,自己还因替莫清幽挡伤九死一生,半年后自己与他却是这种地步。
……所以莫清幽究竟在无神之地瞒了他什么?叶憬烦躁的想要抓头发,却被旁边的纪白打断。
“说到半年,叶憬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听到纪白问,叶憬不再纠结那个问题,下意识答道:
“嗯对,还有四日。”
“坏了,我还没给你准备贺礼!”纪白一脸被雷轰的样子,他上带着焦急,一旁的众人听见,纷纷要给叶憬准备礼物。
“不用各位,我不喜欢收礼物。”
“可是……”纪白见叶憬如此说,犹豫道
叶憬朝纪白微微摇了摇头,眼里仿佛在说:“师兄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纪白剩余的话被吞回腹中,他也明白过来叶憬为什么不要礼物了,以往都是他和莫清幽送叶憬生辰礼。
可今年莫清幽与叶憬的关系,莫清幽无论送不送,都很让叶憬为难,那干脆就不收。
纪白有些心疼的看着叶憬,只见他笑着将其他人送礼物的想法打了回去,纪白咬了咬牙,准备抢过叶憬的帕子。
“那我帮你擦吧!”
“不用,师兄把那个大瓜当礼物送我吧?”叶憬躲开纪白,慢慢道。
见纪白犹豫,叶憬又道:“平时师兄照顾我很多了。”
“行吧……”纪白松了口,“祈之浣你还记得吗?”
叶憬点了点头,将帕子丢回盆里,继续咬了一口灵果,“记得,怎么了?他回天律司了?”
纪白摇头,猛的凑到叶憬跟前,“比这个更炸裂。”
?叶憬有些好奇了,他挑了挑眉,示意纪白继续。
“南鸢为了祈之浣,居然放弃了魔尊这个位置。”
???叶憬不解,其他弟子也以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纪白,有人嚷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祈之浣不是成俘虏了吗?”
“别急,我慢慢跟你们说。”
纪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说话声音小点,此刻众人才意识到这里是藏书阁,有人压低声音重复问了一遍。
“祈之浣在魔界……”
纪白把前因后果粗略讲了一下,众人各个都炸了,开始议论纷纷。
“南鸢还真是深情啊……”
“突然好羡慕祈司寇,要是我能遇见待我如此好的爱人就好了……”
叶憬吃完灵果,便吭哧吭哧的继续擦柜子,听着弟子们讨论,叶憬回头看向纪白,道:
“你怎么知道的?”
祈之浣身处魔界,现在结界没有空隙,若非一些特殊方法,比如传送阵什么的,消息根本不流通。
“哦这个啊,祈之浣传信给天律司了啊。”
“信里就说了南鸢对他极好,还说自己与南鸢两情相悦,让盛锦鸣不用担心什么的云云。”
叶憬很不能理解俘虏和仇人怎么爱上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大家知道的消息都是南鸢知道的,可祈之浣这却不太一样,时间倒回三月前,魔宫内。
祈之浣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赤红的天空,他唇角微勾,一个月便能让南鸢为自己遣散后宫。
祈之浣站起身,将一切收拾好后,像往常一样去找南鸢,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哐当的声音。
“这些奏折,办成这副鸟样也敢跟本王拿上来!”
门外候着的丫鬟见到祈之浣像看见了救星,她们连忙上前迎,紧张道:
“您终于来了,王上在里面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呢。”
祈之浣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被掀翻的桌案和满地凌乱的奏折。
南鸢并没有看见祈之浣来访,他只是站着身背对着祈之浣,此刻正指着下方跪着的魔怒骂。
“这种东西本王碰了都嫌脏!我平时给他们喂的是泔水吗?一群蠢货!”
“以后要是这种没脑子的东西也敢拿上来,本王要他脑袋分家!”
祈之浣见他还在气头上,象征性的咳了两声,前方站着说话的人声音停顿两秒,继续道:
“愣着干嘛?快滚!”
等那魔颤颤巍巍的退出去后,南鸢立马换了副表情,他转头高兴的朝祈之浣走过去,一把牵起祈之浣的手。
“之浣。”南鸢轻唤一声,“你怎么来啦?”
“嗯……”祈之浣做出思考状,“想你自然就来了。”
南鸢脸上更加愉快,亲了一下祈之浣的脸颊,领着他往外走,“抱歉,我今天早上走太急,没给你煮粥。”
“没关系,我不饿。”
“不行,你回房间等我,我去给你煮。”南鸢将祈之浣送回房间后,转身去了灶台。
魔族吃的食物不适合人类,而像南鸢这种高贵魔族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祈之浣是个例外,他虽是修仙之人,但是他的灵核在使用天平时便已经重创,随后在牢里又被废除了修为。
他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拥有神血脉的普通人,不能不吃饭,但魔界那些东西祈之浣根本吃不下。
因此还饿晕过一次,从那之后,每天早上他一醒便能看见桌上盛着的粥,温度刚好能够入口。
“有些烫,我吹吹。”南鸢将煮好的粥盛到碗里,舀起一瓢耐心的吹着。
祈之浣有些失笑,“这是把我当孩童了?我自己来吧。”祈之浣伸手想接过碗。
南鸢按住祈之浣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往祈之浣嘴里送粥,“不行,烫到你了怎么办?”
很奇怪,南鸢一个魔族,厨艺却好的离谱,粥的口味非常适合祈之浣。
“我没那么脆弱的。”祈之浣叹了口气。
南鸢一个劲的摇头,“有。”说完他懊悔的皱着眉,骂道:
“我有病,我把你关牢里干什么?!现在你一身病,只能喝粥。”
祈之浣知道南鸢又开始了,他从牢里出来后没几天在牢里没来得及生的病在宫里全发了,从那时起南鸢就开始后悔。
“……我的魔尊大人,不必如此自责。”祈之浣站起来,转了几圈,“你看,不是被你养的很好吗?”
南鸢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吃饭,等祈之浣吃完,南鸢眼里带着不舍,
“我回去继续批奏折了,晚上来看你。”南鸢轻捏了一下祈之浣的手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见南鸢走,祈之浣收敛了笑容,他眼眸微垂,回想到方才南鸢的话,有些好笑。
“后悔也不见得你去寻龙血草帮我治病。”祈之浣喃喃道。
龙血草,生长在魔界最危险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难以驯服的恶龙把守,采摘时还会耗费那人一半的修为。
可龙血草的作用很大,它可以帮人修复灵核,回归先前的修为,同时将身体内所有的病都治愈,除开起死回生,可谓万能草药。
自己的修为散尽,一身的病,哪一个与南鸢脱的了关系?祈之浣眯了眯眼,自己的计划该开始下一步了……
在他被拉去沐浴那会就已经想好了所有计划,遣散后宫只是第一步,而第二步……
现在距离自己到魔界已经有四月了,也是时候了,夜晚,南鸢如期而至。
祈之浣直接开门见山:“南鸢,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从牢里出来的,我会如此配合吗?”
南鸢见祈之浣严肃,自己也不再插科打诨,坐在祈之浣旁边,安静的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祈之浣苦笑,“我前世是神,今生下凡渡劫。”
“在我十七之前,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小时候活的难免比较混。”
“具体到哪种程度呢,应该是经常偷偷买一些小孩子不能看的画册?”
南鸢听到这也懂了,没想到祈之浣还有这样的一副面孔。
“然后被养父母发现,痛打了一顿,后面……”祈之浣不再笑,他低垂着睫毛,看不清眼里的神情。
“后来我被他们捆在身边,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严厉管教,直到我恢复记忆,成为了大司寇。”
祈之浣微微仰头,“我在那个位置上被捆了一千多年……”
“具体来说,是一千四百七十二年,除开我儿童时期,和遇见盛锦鸣的快乐日子,一共是一千四百四十一年。”
“一千四百四十一年,我都在重复做着一件件事……”祈之浣的眼眶微红,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就如同提线娃娃,我没有自由可言……”
南鸢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他将祈之浣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我在沐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盛锦鸣没有被你们抓。”
“可我还是配合了,因为我想通了,那种重复的日子,我早受够了。”
“在魔界被囚禁也好,鞭打也罢了,至少这些可以证明我还是个人……”
祈之浣埋进他的颈窝,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哑声道:
“我不是法律的提线木偶。”
“我是人,我也会思考,我也有感情……”
祈之浣说到这已经彻底失声,他像是要将一千多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样,而南鸢只能做一个树洞。
许久,祈之浣放开了手,南鸢的衣袍已经被拽的微微发皱,祈之浣伸手想擦去泪水,被南鸢制止。
南鸢捧着祈之浣的脸,哀叹了一声,吻去他眼角的泪水,轻轻摩挲着他有些肿的眼眶,道:
“我很庆幸成为你的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