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句话时，面前的少女明显神色一僵。
温馨的卧室内，路苍炎坐在床边，执着她的手。
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温情，熟睡的叶柔柔现在却好像有些不安，那双眉皱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他将被子向上提了提，盖住裸露的锁骨。
叶柔柔好像有了一种入梦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又有些虚无缥缈，偶尔意识清醒，偶尔又跟随着梦境的发展。
白泽问完那句话，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那双金色的眸子不再像记忆那般混沌，而是无比清明。
只见她愣了一下，而后转眸打量四周，最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但白泽并未想到，面前的人暂时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是纯粹的记忆梦境。
“昆仑对比人界来说，是有些孤独......但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能这样说......”
叶扶柔的声音越来越低，连头也低了下去。
白泽看着她的发顶，有一个漂亮的狐狸绒花，更像是某人送的礼物。
昔日在凡间时，路过国度，也曾缠着他要那铺子上的装饰，不过那时年岁尚小，只觉得好看。
某些禁制一旦开了口，便如洪水泄流，一发不可收拾。
更何况当初锁封七情六欲时，他并未完全割舍。
他是不舍得的。
白色的衣袖微微滑动，他伸手触了触棉绒的狐狸，衣袖碰到了少女耳侧的发丝。
她察觉到了，脸颊轻侧，冰凉凉的丝质便擦上自己的脸庞。
“那你是要去找他玩，还是......和我一起。”
清音迟缓，带着些许低沉，察觉到是谁说的话时，身前的少女抬头，惊讶的黑眸看向师兄。
叶柔柔心中有些奇怪，这真的是之前的记忆吗？为什么这么陌生，先前那些画面都是熟悉的，唯独现在，她暂时有了主导权。
但不行，她现在是叶扶柔，是在叶扶柔的梦里。
“和谁？”
少女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发顶的毛茸狐狸。
“灵绯。今日我可以给你一个下山玩的机会，你要和灵绯去吗，他对人间向来熟——”
“我和你去！”
少女稍微拔高的音量回荡在白玉殿中，甚至还隐有回音。
而后安静了几秒，像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两颊绯红，头又低了下去。
“好，走吧。”
等到叶扶柔反应过来时，身前已经空无一人。
白泽走在前方，看了看这渡忧花里的世界。
近处的昆仑倒是真实，这都是花灵创造出的世界，仅仅可以存在于梦境中。
远处的群山宏伟，白云与雪花都快要融为一体。
天上有薄云，下着小雪。
“师兄，等等我。”
少女欢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泽眸光微动，重新看向远处的虚无。
渡忧花只能创造出花灵所见过的世界，而花灵可从来没有去过下界。
想到这，他的手翻出一个法诀，金光悄无声息的朝天边打去。
一阵忽如其来的寒风袭击了叶扶柔，将她的眼睛吹的睁不开，恰好现在踩在石头上，身形不稳。
温热的大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腰，将整个人控住。
白泽垂眸看她，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叶扶柔心里一惊，自己倒是先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随后又有些懊恼。
“师兄，今日下界，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要是师尊问起来......”
“无妨。”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却给人无比安定的感觉。
雪停了？
叶扶柔抬头看了看天，几朵薄薄的乌云散开了，久违的阳光洒落，是昆仑难得的晴天。
说是难得，万年一遇也差不多。
就在她傻乎乎的想着，雪停了下山的路就会好走很多时，手臂却被温热的手抓住，白洁的袍子上金丝泛着光。
——
下一秒，已经走在尘世中。
昆仑山上的禁令此刻涌入脑海。
‘不许以神通术前往凡界’‘不得擅入凡界’‘不得在未领命情况下......’
她一下焦急的抓住了师兄的衣袖，抬眸看向那位清俊的男子。
“师兄，这样违反了禁令......”
白泽像丝毫未闻，他的余光扫了扫那抓住自己的手，然后抬步朝前走去。
清新的风混合着俗世的各种味道，饭香味，泥土味，硝烟味。
这无疑让在昆仑都已经呆的发了霉的叶扶柔一下子活了过来。
不再纠结于那些所谓的禁令。
反正有师兄在呢，怕什么？
这里是一个集市，沧海桑田，早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那些国度，凡间不知道过了几个轮回。
唯独不变的还是这般烟火气。
周围的木帘上挂着红色的绸带，还有些店铺在门楣上悬着金色的灯笼。
街道两旁的商贩正忙着吆喝，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年货，糖葫芦晶莹剔透，裹着一层细腻的冰糖霜，烤栗子的香味随风飘散，铜壶沏茶的蒸汽腾腾升起。
“这是......”
叶扶柔的眼里亮晶晶的，这是凡间的年节，竟然这么巧。
白泽依旧是那一袭长衣，如雪般的发丝悬落，玉冠散着光。
他抬眸打量了四周，心中却隐隐有些不确定。
她既然觉得孤独，喜欢热闹，那凡间最热闹的便是过年。
自己先前行走时，并未太过在意这些节日，所以创造出来的幻境可能也不是很完美。
和真实的世界比，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叶扶柔有些兴奋，她松开了拽住白衣的手，朝前的一个摊子上走去。
琳琅满目的糖画。
忽然感觉腰间一沉，伸手一摸，是沉甸甸的一袋银钱。
她捏着，回头看向身后的师兄。
白泽立在烟火气中，依旧那么高洁，一尘不染，与周围格格不入。
叶扶柔知道，自己腰间这袋银钱是他给的。
察觉到她久盯着自己的目光，白泽缓缓挪开了眸子，看向远处的景致。
趁着少女在看那摊子上的东西时，袖中金光闪烁，远处又多了某物。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连他都一时怔住。
他站在人群中，仙姿卓绝，淡淡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还在细细思索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虽然是自己打造出来的幻境，但还是希望可以让她玩的更开心一些……白泽心中忽然蔓延了一分苦涩。
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呢……
叶扶柔表面上是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摊子上的糖画，实则心中已经对这片场景生疑。
不对劲，这应该不是自己的记忆，太陌生了。
她和师兄相处的那些日子，无一不被她珍而又珍的放在心上，在昆仑寂寥时反复品尝于心尖。
和他一同逛集市这件事……想都不敢想。
哪里出了问题？
少女转眸看向白泽，压下心底的讶异，面上是一派开心明媚。
身后的男人俊美不似人间物，奇怪的是，周围人却对他像是丝毫不在意。
之前在凡世时，他若出现在人群中，那肯定是众星捧月，无数目光聚集，今天不应该啊？
难不成说，这次打开的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白泽的记忆？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和他逛过集市……年龄也不对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却还要保持着脸上的自然神情时。
那白衣圣洁的身影却动了。
他朝自己走来，长睫垂下，掩去眸中鎏金。
随后，带着凉意的手轻轻将她的手握住。
“去前面看看。”
温和磁性的声音传来，叶扶柔心中升起几分讶异，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神色。
师兄……主动牵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