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绵绵,房中温馨如春;
一张茶桌,四碟精美的小菜,还有两坛醇香的五粮醇!
闵王府中的存酒本是不多,而且俱是上好的百年纯酿,王爷不善饮酒,多是待客所用,直到这后堂卧房的主人出现。
少年本也不是贪杯之人,可却独爱五粮醇,所以从那一刻开始,王府的酒窖中就多了一种酒!
房门被紧紧关着,整个后堂一片安静,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后院这间卧房虽然已有主人,却好久无人居住,今日应该也是一样。
前厅之中;
一位青衣汉子看似在无聊地坐着,却竖起耳朵密切关注着后堂,那间卧房的主人回来了,而且还有一位亲王现在就在其中。
王爷已有几日不曾回府,整个王府俱是无比的担忧,却不敢轻易前去打探,直到昨日一名禁卫军来到王府,责令将王爷的蟒袍送进皇城,所有人的心才稍稍安定。
白衣公子稍稍来到王府,除了他无人得知,不想半个时辰不到,王爷竟然也回到府中,这确实有些怪异!
王爷吩咐了;
任何人不得靠近后堂,更不许暴露公子的行踪,所以他必须在这前厅守候,绝不能让一人进入后面的卧房。
从小伴随王爷长大,王爷的心思很是了解,今日那间卧房中的会面,肯定十分的重要!
“其实不用这么小心,我来之前四周已经打探过了!”
李逍遥缓缓拿过一坛酒,轻轻打开酒封,放在茶桌的对面。
“我已经是身背罪责,如若再酿成大祸,还不得以死谢罪啊!”
闵王轻笑着说道,双手捧起桌上另一坛,还未开封的酒奉上。
这也算是一种赔罪吧!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皇城西门,当时的闵王并不意插手岳阳之事,只是给眼前的少年,一个善意的提醒。
朝廷八王各司其职,彼此之间虽然偶有交谈,却从不敢僭越,何况他掌管军机,其中的牵连更是巨大!
皇城突变;
四位亲王跪拜在慈寿宫,才得知了皇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少年在奋力周旋。
两人的年纪差异很大,也许并不能像同龄人一样随心的交流,这一点他的九皇弟确实做的很好!
皇城接连发生变故;
曾经一度以为,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一心为了皇家,也许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怀疑当时的一切俱是假象,所以他选择了避让。
以重病之躯安居王爷大门不出,甚至不惜违抗太后懿旨,暗中也查探了很多,结果却大出所料,他们只是在岳阳真的是初识,之前并无丝毫的交集!
一包状元糕;
虽然并不值几两银子,却是少年亲手所买,也是亲自送进这间卧房,那是一种无比信任的情义,当时让他很是震惊!
从那一刻起;
他内心对这位少年的怀疑全部消失,也明白当下皇城的危机,非这位少年不可解。
安排少女贴身护守他的安全,就在这王府之中不惜大开杀戒,虽然以他为饵,却终于确定那幕后之人,更是在军机阁的密室中,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这家伙确实已经做了很多,而且一心为了皇家!
军机阁大变;
他和八位军机大臣被人暗害身中奇毒,之后的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苏醒之后两位恩师已经全部告知,这白衣少年苦苦支撑着整个皇城,甚至都动用了那枚皇上的金令,当时应该很孤独吧!
以身犯险;
皇城之中做了百般谋划,偷梁换柱暗入荆州府,只为了最后那道希望。
玉盒顺利送回皇城,不但太后无比的欣喜,他也很是欣慰,却不知少年却因此已经身中剧毒,恐怕只有一月之命!
如今皇城百鬼夜行;
所有暗中之人俱是盯着那方玉盒,少年始终未曾露面,只是为了震慑百鬼,甚至暗中做了很多谋划,不想一场满含深意的屠杀,竟然挑起他心中的怀疑!
一月有余;
这白衣少年所做的一切历历在目,没有一件事不是为了皇家,甚至是整个京城和天下。
有时候他也在想;
这家伙不过是一个江湖的浪子,一不为高官厚禄,二不为富贵荣华,做这么多事难道只是为了几坛五粮醇吗?
从成年以后就掌管朝廷军机,两位恩师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人心最为复杂,也最是难懂,尤其是这百官之心。
如今二十余年过去;
百官之心已在手中,可眼前少年之心,他始终没有参透,这也许就是那道怀疑生出的根源吧!
虽然一切为了皇家,可这次他却大错特错,这少年之心与那百官之心本就不同,这颗心太纯正,也太简单了!
“王爷何罪之有?只不过是白马出现点小小变故!”
李逍遥微微打开酒封,微微举起。
“错了就是错,没有任何借口可言,本王先敬李少侠一杯!”
闵王一手拿起面前的酒坛,与对面的酒坛轻轻一碰,另一只手却是急急轻轻按住那只酒坛,微微一笑,深深灌下一口。
这一口酒是王爷向李少侠的赔罪,没有任何情义的存在,这是身为朝廷亲王的颜面!
“敬皇帝!”
轻轻一笑,缓缓举起酒坛,深深灌下一口。
王爷的心思在少女说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委屈。
人心所致;
他与眼前的闵王始终有些隔阂,不单单是年龄的差异,还有各自出身的环境不同,这些应当被理解!
“我再敬你一杯,朋友间的赔罪!”
闵王轻轻一笑,一只手握着酒坛稍稍前举。
“同饮!同饮!”
狡黠地一笑,俊郎的面容也浮现出那丝不着调的神情!
两只酒坛轻轻一碰,彼此对望一眼,同时深深灌上一口。
酒坛很小,也就一只酒壶一般大小,浓郁的酒香散出,比那种大坛的五粮醇要醇香很多,这可是不可多得精品,应该花了不少的银子吧!
“这酒哪买的?”
李逍遥望着放在桌上的酒坛,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口小菜,看似不经意间问道。
五粮醇确实喝过不少,可这等精品还从未见过。
“皇家特供,我让人从皇宫搬过来,一直就存放在王府!”
闵王微微一笑,也拿起筷子夹起一口小菜送入口中,现在的情景才真的像老友聚会一般,就是在这阴雨之日小酌一杯而已。
“是吗?你跟他们说说,这几日我就在这里住下啦!”
五粮醇虽为大众之酒,可也分三六九等,既是皇家特供,那必是精品中的精品,这可要好好喝上几顿了!
“还用我说?你的面子比我大,这一切不是安排的妥妥的吗?”
闵王轻轻一笑,筷子在虚空连点,这一桌子的酒菜很是丰盛嘛!
“呵呵!这都是小柱子弄的。”
尴尬地一笑,急急举起酒坛灌上一口,以掩盖那很不自然的神色。
“是啊!小柱子现在可是很听你的话,就连我的衣袍都给你拿来了!”
闵王也轻轻灌上一口,望着那身淡青色的衣袍,神色微微有些心疼,这可是很喜欢的一件。
“我又不要你的,穿穿而已,我的衣服不是淋湿了吗?一个大王爷别这么小气!”
放下酒坛就夹起小菜,一只脚轻轻抬起,整个身子缩卷在桌椅里,神情无比的随意,犹如在自家一般。
“送你了!我还有一件未穿过的上好皮草,哪天让小柱子拿来给你试试!”
“真的吗?甚好!甚好!”
急急端起酒坛,也不管对面的王爷愿不愿意,轻轻一碰就灌入口中,一张脸也笑得甚是猥琐。
人活一世,不过就是穿衣吃饭嘛!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是一坛五粮醇解决不了的,如果再送几件衣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闵王的神色有些微醉,桌上已空了两只酒坛。
少年讲了很多,俱是这两日发生之事,让这位一向镇定的书生王爷很是震惊。
除了那白马之人事有些惊奇之外,最大的震撼就是那位九皇弟。
犹记得;
刚刚过了十二岁生辰,先帝就下旨让九皇弟去燕北就藩,当时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亲王就范,史无前例啊!
临行之时,他亲自送到京城之外,对这位最小的亲王无比的心疼。
万万没想到;
虽身在遥远的燕北之地,竟然短短几年就在京城培植如此大的势力,他的九皇弟心中该是有多么的怨恨啊!
“你也不用太难过,恶由心生,非一念之间,你的九皇弟只怕早已不在!”
李逍遥轻声说道,拿起酒坛轻轻灌上一口。
“你准备怎么办?”
闵王轻声问道,眼前的少年心中还有一份情义存在。
“杀!”
轻轻的一个字吐出,带着淡淡的杀意,可眼神深处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眼前是一位朝廷的亲王,虽不是一母同胞,可终究俱是先帝的血脉,他不知道闵王做何想,这也是今日来王府喝酒的原因。
“呵呵,本来我还想再敬你一杯呢,看来倒是省了!”
苦涩地一笑,闵王突然瘫坐在座椅之中,双目也变得空洞。
他知道这顿酒的深意了!
皇家子嗣叛逆,若非大错终身幽禁即可,若要诛杀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可如今九皇弟所做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皇家的底线,这是要让天下大乱啊!
面前的少年与之有很深的情义,曾经不惜忤逆皇上,这些他早有耳闻,如今连这少年都动了杀意,只怕再无一丝回旋的余地了!
“杀他非我本意,只是先帝遗诏在我手中,你是亲王,当知其中的利害!”
李逍遥轻声说道,眼中的坚定更加决绝。
“果真如此!”
闵王猛然起身,定定地望了少年一眼,随即又颓废地坐下,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本王想再敬一杯,也有一个请求!”
闵王再次起身,双手捧着酒坛,微微躬身。
很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