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门铃振动的声音响起，混杂着楼下充满生活气息的切菜声，并不显得刺耳。
沈丽珍穿着一件瓷青薄绸旗袍，高领圈，短袖样式，长发盘起，耳朵上戴着二寸来长的玻璃翡翠耳坠，只在镜头里露出半张侧脸，却也掩不住身上的万种风情。
利落的皮鞋声传来，紧接着，木门应声而开。
“乔先生，顾先生在不在？”门开的那一瞬间，沈丽珍熟练地挂起一抹微笑，轻声问道。
“他出去了。”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
“哦……”
“怎么，又忘了买报纸了？”
这话问得有些亲昵，沈丽珍脸上略略淡去的笑容重新扬了起来，“是啊，我待会再来。”
“我帮你找找看吧。”
男人又开口了，这次，沈丽珍眼里掠过一抹意外，下意识顿了两秒，“……谢谢你。”
男人的脚步声再度传来，他似乎是走向了屋子深处。
沈丽珍的眼神从左往右移到门框上，紧接着移向地板，又下意识抿了抿唇，手指紧扣门框，目光飘忽不定，连带着镜头也跟随着她身体的轻晃而微微移动。
显而易见，她在考虑自己究竟要不要踏入这道门。
如果进去了，她就会面临和乔屿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局面，这些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闲话来。
可要是不进去……她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犹豫、不安还有欲望，像《圣经》里的魔鬼缠住了她，让她分毫不得解脱。
就在她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的同时，镜头快速平移，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身条纹衬衫的乔屿成拿着报纸走了出来，宽阔的背影遮住了沈丽珍大半个身子。
“是这一张吗？”
“嗯，是的。”沈丽珍低头抿嘴一笑，接过了报纸。
乔屿成往前走了两步，从镜头里看去，他彻底挡住了她。
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我以前也常看的，一天不看就不自在。”
沈丽珍抬眼看他，露出姣好秀美的面容，笑容温柔，“是吗？你也喜欢看武侠小说？”
镜头一变，定格在乔屿成微笑地望着沈丽珍说话的画面——这一幕角度恰到好处，完美展现出他英气俊朗的五官，和那一身正装出奇地合适。
“迷过一阵子，我还想过自己写。”他的眼尾随着笑容漾开些许细纹，更显得他魅力非凡——就像是一本摊开在沈丽珍面前的小说，不断诱惑着她去翻阅。
沈丽珍意识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却依然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故意笑得漫不经心，“后来为什么没写？”
“想来想去开不了头，也就算了。”男人耸耸肩，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但很快又垂下眼，“可能……注定不是吃这一行饭的。”
“那些武侠小说我都留着，要看你就拿去。”
他话音落下，停顿了几秒，眼神再度和面前的女人发生短暂的交叉，时间似乎暂停在了这一刻，有种他们彼此心领神会的情愫开始不断往外蔓延，在这一瞬间，沈丽珍猝不及防接收到了对方递来的眼神信号——她对乔屿成当然是动心的，否则刚刚她不会犹豫要不要走进门，与其说她此刻才读懂他的暗示，倒不如说是她现在才愿意读懂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的情绪——
在这短暂的沟通中，沈丽珍先一步招架不住，迟疑着垂下眼，“不了，下回再麻烦你，谢谢。”
她是个生性保守的女人，哪怕常常感到憋闷，也不敢做一件出格的事，只肯循规蹈矩地活着——也许刚刚鼓起勇气往前迈的那一步，就是她25年人生中最出格的行为。
“好，不客气。”
大门随之关上，男人那双闪动着幽深光芒的丹凤眼也一同陷入黑暗里。
“卡！”崔姒玉活力满满的一声呼喝成功把苏灵溪带回了现实世界，她抬手撩了撩头发，脚步轻快地走到崔姒玉身边，和段言澈一左一右地看起了监视器上的回放。
“这一条效果很好，我个人认为比上一条呈现出来的画面更自然了，你们觉得呢？”崔姒玉一边看回放，一边问他们。
“是吗？你觉得我最后加的那一瞥眼神怎么样，需要剪掉吗？”段言澈双手抱臂，微微弯腰问道。
“不需要，虽然你通过眼神传递出来的情绪有点直白，但时机抓得很好。”崔姒玉摇了摇头，“我觉得这部片子其实偶尔需要一两帧直白的画面给予观众刺激，否则就太过平淡了。”
作为导演兼编剧，她的话当然非常有份量，片场的气氛一下子欢快了起来。
苏灵溪重看了一遍自己的表演，满意地弯了弯唇，“看来我们今天可以准时放饭了。”
“是啊，这可不太容易。”段言澈直起身，也跟着笑了起来，“要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吗？”
“不用了，我想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待会见。”苏灵溪淡淡答道，视线在掠过他身旁那个身形娇小的化妆师时多停留了0.1秒。
段言澈被她拒绝了也不意外，只随意地点点头，便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走向了食堂。
虽然在影片里他们扮演的是一对禁忌之恋的情侣，但戏外两个人对彼此都保留了基本的分寸感和距离感——尤其是在拍摄期间，为了避免破坏入戏感，苏灵溪刻意减少了两人以演员身份进行的来往，私下能不互动就尽量不互动。
“那两个人胆子可真大。”不知什么时候，佳佳走到了她身边，一面目送着那几个人走远，一面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我听说，段老师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叫琳达的化妆师，但是他们两个也太大胆了吧？居然连藏都不藏一下……”
原来是这样。
难怪有时候她看见他们两个人的互动觉得有点怪怪的。
苏灵溪瞥了一眼佳佳，“消息挺灵通的嘛，才来两天就知道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