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缺少了男主角，这场讨论会依然开得十分热烈。
一方面是因为苏灵溪和崔姒玉两个人关于剧本的改动想法十分一致，都想要以更紧凑的节奏呈现主要剧情，以免整部片子显得太长太拖沓。
另一方面，边叙的社交能力明显在苏灵溪所不清楚的这段时间里进步飞速，哪怕有些地方意见不统一，他也始终游刃有余地跟她们微笑着周旋，展现出熟稔耐心又有教养的全新面貌。
但即便如此，苏灵溪依然能感觉到：在那层社交外衣之下，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耐烦，或许也包括她。
然而，崔姒玉却没有感觉到三人间的这层隔膜，从会议室出来后，她主动提议道：“如果你们有空的话，等段老师来了沪城，我们可以再一起讨论、修改一些细节。”
“我当然没问题。但我想，段老师也许还需要几天的休整时间才能投入拍摄工作。”边叙顿了一下说，迅速看了苏灵溪一眼，又垂下目光。
崔姒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在她考虑这件事的期间，边叙又飞快地瞥了苏灵溪好几眼。
苏灵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始终保持沉默。
这种和她关系不大的事，她一向不喜欢发表太多意见。
边叙始终用余光观察着苏灵溪这边的动静，瞧见她无动于衷的神情后，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看吧，他果然没猜错。
她一个女人，心却比男人还狠。
就算偶尔施舍给谁一份青睐，也不过心血来潮罢了。
任凭那些人再怎么放低姿态，她都不会有分毫动摇。
郑晏然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边叙想起前段时间听说过的传言，墨玉般的瞳孔里透出冷意，目光化成刀锋，似乎想借此剖开面前这个女人的心脏——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心。
她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欲望。
否则为什么能对别人的真心视若无睹呢？
她把他们当成一条狗一样驯服、耍弄……看着他们为她针锋相对的模样，她恐怕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很享受吧？
享受着这种把一群蠢货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成就感？
又或者在心底因为他们的窘态而暗暗发笑？
看着女人沉静的侧脸，边叙感到一阵翻涌的怒气从腹部一直冲到了他的脑子里：如果她以为他也会像那些无能的废物一样跪在她面前求她青睐的话，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她以为她是谁？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哪个人会非谁不可！
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的示好，边叙又委屈又生气，但他又想努力保持冷静，于是脸上的表情都跟着扭曲起来。
“…边老师，你没事吧？”崔姒玉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还是尽早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后天剧组就要正式举行开机仪式了，作为导演，她不希望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尤其还是制片人这么重要的岗位。
“我没事。”边叙勉强露出一抹微笑，眼神直直看向苏灵溪，“只是有几句话，想单独问一问苏老师。”
他依然保持着刚刚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可惜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温和。
崔姒玉来回打量了他们几眼，意识到什么后，微微一笑，主动起身，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苏灵溪有一瞬间很想直接甩手走人。
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边叙连华影集团安排好的制片人都能挤下去，可见他的背景有多强悍。
即便是面对崔姒玉这个传说中的“红三代”，他也完全不发怵。
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激怒他。
反正，他看起来也是一副想找茬跟她吵架的样子。
想到这，苏灵溪反而放松了下来，懒懒地往椅子上一坐，“说吧，有什么话想问我？我看过了，这里应该没有摄像头。”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摄像头，大家都不用装模作样地演了，有事就直接说事。
“……你拒绝《罪与罚》，是不是因为我？”边叙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
“因为我是制片人，所以你才会拒绝唐导，对吗？”他又问了一次，这次语气听上去更平静了，但其中压抑着的情绪却仿佛随时都会向她倾泻而下——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苏灵溪能清楚地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双因此显得更黑的眼睛。
被她这样长久的注视着，边叙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你为什么不回答？”
捕捉到对方身上转瞬即逝的一丝脆弱，苏灵溪说出口的话语柔和了一些，“我觉得你没必要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
“《罪与罚》是个很好的项目，但我和唐导的档期对不上，所以只能选择放弃，仅此而已。”
她说得轻描淡写，边叙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但依然有些阴沉。
《罪与罚》前期的筹备工作他没有参与太多，因为那个时候《疆域》正在上映宣传期，他作为监制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时不时通过电话和剧组的人沟通交流。
从他的视角看，苏灵溪一开始对这个项目的态度非常积极，结果一等到他插手剧组事务，对方的态度就开始急转直下。
当初，他一等再等都没等到想见的那个人来见自己，只等到了另一个演技远不如她的女演员来顶替她的位置。
一想到这件事，边叙就忍不住火大。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谢明禹那个纨绔子弟了？她愿意跟那家伙一起上综艺，却对他避如蛇蝎，简直眼瞎……
可惜，纵使他有再大的火气，对着她也发不出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想躲着我。”说到这里，他仿佛下定决心般舔了舔唇，“我承认，我是对你有好感，但我不会因此就强迫你给我什么回应。”
“那样既不道德，也不怎么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