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窜到墙边扯下挂历,指着港台明星海报:“回头让朱老头写牌匾,那老头拿扫帚都能写出花来!”
窗外蝉鸣突然刺耳,周康眯眼盯着供销社送来的样品盒:“周齐用秃头和尚当商标,咱们直接请李连杰!《少林寺》里他那武僧扮相,现在谁不认得?”
“对对对!”
周卫星学着醉拳架势转圈:“电影院里海报都让人揭光了!咱印上他练功照,保管比周齐手绘的歪脖子和尚强百倍!”
老周头突然抓起算盘噼啪乱打:“**用烫金,酒瓶要磨砂……”
算珠碰撞声里仿佛听见银元叮当响。他仿佛看见自家酒瓶摆进省城百货大楼,柜台前挤满举着侨汇券的顾客。
仓库那头传来朱老头的骂街声,老头正用拖把蘸红漆在墙头练字。
周卫星扒着窗户喊:“朱叔!给咱‘绝世风华’题个狂草!”
惊得廊下打盹的狸花猫窜上房梁。
周齐酒的月销量能冲到两百万,咱们的产品凭啥不能做到这个数?
更别说咱们还有独家优势——厂长周康亲自坐镇,要多少货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咱们分工行动。”
周卫星把门把手一拧:“您负责让车间开足马力生产,我这就去求朱永兴老先生给‘绝世风华’题字。
墨宝到手直接送印刷厂,两天内首批**必须下线。
等产品上市,您老就等着在家数钱数到手软吧!等您退休了,咱们直接移民瑞士看雪山去!”
父子俩相视而笑,各自风风火火忙活去了。
隔天晌午,周齐跨上摩托车直奔骆马湖。
他得确认朱翔那混账是不是还在这片晃悠。赶到事发地一看,那辆军绿色吉普早没了踪影,只留几棵拦腰折断的槐树杵在岸边。
树桩上新鲜的断口直刺眼——昨夜那车速得多疯?
要是没这几棵树挡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摩托车怕是早就冲进湖里喂鱼了。
周齐后脊梁窜起一股凉气,拧紧油门就往玻璃厂方向冲。
厂区周边转了三圈也没见着军牌车影子,估摸着朱翔夹着尾巴逃回部队了。
这丧家犬倒跑得挺利索!
接下来的日子,周齐骑着摩托跑遍了广市三十多个乡镇。
这两百万人口的区域,他挨个片区巡查自家销售点。
各村百姓推着板车来换酒的热闹场面随处可见,销售经理们直接把粮站的人喊到现场。
老乡们卸下粮食当场过秤,装满粮食的板车排着队往粮仓运。
眼下各乡粮站都敞开了收粮,老百姓也乐得把陈年存粮清仓。
中秋节眼瞅着要到了,办喜事的、走礼的都得备货。
再说秋收就在眼前,新粮下来前正好腾空仓库。
如今这年月,乡亲们缺衣少穿,唯独不缺粮食——特别是那些存了两三年的陈谷子。粮站这般大张旗鼓收粮的架势,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粮管所往年收的基本都是大伙儿交的公粮,个人单独去卖粮的话,他们收的量其实不多。
可今年这些粮站突然转了性子,敞开大门有多少收多少,价钱还特别公道,再也没人敢压老百姓的价了。
老百姓现在都爱把粮食拉到周齐手底下那几个销售点换酒。
周齐靠在门框上看着几个摊位前挤得水泄不通,心里美滋滋的。
他掐指一算,离中秋节还有俩月工夫,这酒的销量少说还能再涨两三倍。
现在乡亲们兜里有了活钱,都舍得出来置办东西了。
要说这盛世天下酒,现在对他们来说早就不是啥稀罕物了,稍微攒攒钱就能买得起。
照例每周一次的销售例会在“好再来”饭馆开张,可这回八个大区经理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往常开表彰会时这帮人嗓门能掀房顶,今儿个个闷头扒拉碗里的饭粒。
“哥几个今儿怎么都提不起劲啊?”
周齐这几天忙着跑外地,还不知道市场上起了新变化。
“东家,市面上冒出来个山寨货。”
张梅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酒瓶子往桌上一墩:“您瞅瞅这‘绝世风华’,从瓶型到标签完全照抄咱们的款。”
小朝紧跟着递过来另一瓶:“最绝的是他们也找李连杰代言,您看这瓶身上李连杰正摆着醉拳的架势,连字体都抄咱们的样式。
听说是汤沟酒厂少东家周卫星捣鼓的,定价才一块二,比咱们便宜两毛呢。”
周齐把两瓶酒拿在手里转着看,突然笑出声:“一块二就觉得能压过咱们?他们现在卖得咋样?”
烟灰缸里积了半缸烟头,周齐弹了弹烟灰:“汤沟敢压价,就因为他们有自家酒厂。”
他在玻璃转盘上敲出脆响:“沈冰现在老实,保不**天也搞个‘天下无敌’来跟咱们抢食。”
八大销售经理围着圆桌噤声,包厢吊灯的光晕里浮着淡蓝烟雾。
张梅摩挲着新烫的鬈发:“现在镇上四家酒厂都在抄咱们**,听说连供销社老刘都开始囤绝世风华……”
“怕他们围殴?”
周齐突然拍案,震得茅台酒瓶叮当乱晃:“当年苹果靠贴牌生产能成事,那是人家牌子够硬!”
他抓起酒瓶转着看标签:“咱们现在就像刚起步的小米,得先自建工厂才能站稳脚跟。”
小朝盯着桌布上的油渍嘀咕:“建厂少说砸进去两三百万……”
“钱能借!地能批!”
周齐哗啦抖开规划图,手指戳着开发区地块:“三个月我要让灌装线转起来!”
图纸边缘还沾着复印机的碳粉:“你们只管把货铺遍全省,让那些山寨货连尾气都吃不上!”
服务员进来添茶,被满屋烟味呛得直咳嗽。
周齐突然扯开领带:“知道耐克怎么起家的吗?”
他踩着凳子比划:“先搞设计再找代工,等牌子响了立马自建厂!”
真皮沙发被他踩出个凹痕。
窗外传来拉酒货车的轰鸣,周齐抓起外套:“走!带你们去看新厂址!”
八大经理跟着钻进桑塔纳,车轮碾过满地的烟头,在水泥地上拖出焦黑痕迹。
酒厂办公室的吊扇咯吱转着,几个销售经理攥着报表的手都沁出汗。
周齐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我拍板了,咱们自己建厂!”
话音震得墙上的销售图表簌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