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谷荔一屁股跌坐在地，试图努力看清这人的脸。
都能有影子投射在窗户上了，这人肯定不是鬼了！
那人一动，身上的盔甲咔咔作响。
屋里听到谷荔叫声的贺行清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小荔儿！”
贺行清当然也看到了那道挺拔的身影，但他来不及多看，扶起谷荔，再抬眼时，陶春花已经扑过去抱上了那人。
哭腔顿起：“阿云，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得，还真是那狗东西回来了？
穿着铠甲，长角盔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了面部的中心位置，头顶的阳光搭在森冷的铠甲上，又在他的上半张脸上落了阴影。
她确实一下没能认出来！
还得是亲娘。
贺云望扶着快要哭晕过去的母亲，余光里那被自己吓到的坏丫头正在悄悄的往后退。
贺云望刚从府城骑马赶回来，他刚绕过影壁就看到了正要踏进垂花门的小荔儿。
只是她当时似乎正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自己。倒是抱着东西跟在后头的婢女看到了他。
挥手让婢女退下，他则悄然跟了上去。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看她单薄的肩膀，纤细的脖颈，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以往总是乐忠于跟他作对的坏丫头，长高了许多，少女轮廓已显。
见她贴着东厢房，探头探脑一直注意着主院东屋的动静，贺云望就知道这坏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谁知她头也不愿意回的嫌弃挥手，他只得又放轻了脚步，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
谷荔揉着被跌疼的尾椎骨，趴在床上发呆。
贺云望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么，才两年不见，他不但长高了许多，就连曾经单薄的肩背都变得厚实坚挺。
还有那他眉骨上新添的一道疤，从额间斜划至眼尾，差一点就没了眼球了吧。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总之心里沉甸甸的。
谷荔叹口气，咸鱼翻了个身，望着帐顶的芙蓉花瓣继续发呆。
知秋开门从外面进来了，“小姐，大家都在前厅呢，马上就要用膳了，您不过去么？”
“我困了！”谷荔的声线很浅，“去主院时，你不是跟在我后面的么，为什么你忽然就不见了？”
“我是跟着小姐的，只是我们才进垂花门，云少爷就从影壁那绕了过来，他示意我不要出声，让我退去外面，我以为云少爷是想给小姐一个惊喜呢！”
什么惊喜，是惊吓好吧！
还摔到了她的尾巴骨！
知秋上前两步，撩开半落的帐幔，用勾子勾好，半弯腰凑近，“小姐，我刚特意在前院打听了贺二爷的事呢，小姐要不要听？”
谷荔眼珠子转动，看向知秋。
知秋会意，“二爷好像对夫人给他找的这个通房很不喜欢，昨晚都没让她近身。”
知秋越说越凑近，压低了声音，“听说那小莲为了当上贺二爷的通房丫头，估计趁二爷睡着了，悄悄爬床了。然后就被二爷赶出来，罚跪在外间一整夜呢。”
“今儿一大早，贺二爷就带着小莲去前面铺子，给她指了活，让她以后就跟着家中的仆人一起在店铺里干活领工钱。”
知秋话锋一转，“小姐，这个热闹听得怎样，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了？”
谷荔：------
谷荔本还想继续赖在屋里不出去的，奈何谷满仓使人来唤她去前院用团圆饭，她不得不起身营业。
再次踏进主院，一眼就看到了东厢房门口，被家人围在中间的他。
脱去了一身的盔甲，只身上还穿着军中的长袍。
“家里的旧衣都嫌小了，晚上我拿你叔的两件新衣改改，明天就能穿！”陶春花拉着儿子的胳膊，还上手抚摸贺云望眉间的那道疤，直呼‘天爷保佑’。
“瘦了，瘦了。既然回来了就多吃一些，晚上我让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谷满仓也是一脸欣喜地围着贺云望。
贺行清，“你带回来的几个兵士我都将他们带去了隔壁华叔家，让华叔好好招待他们，晚上就让他们跟长安几个挤一挤。”
他黑了好多，挺直腰杆立在院子里，房屋在他的衬托下似乎都矮了些。
家里那么多人关心着他，也不缺她一个，何况他们两人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谷荔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径自往堂屋里走。
在谷荔经过他们时，贺云望开口了，“娘，叔，我一路快马回来，一整天没进食了，我饿了！”
沉稳的声线经过边疆战事的磨砺，竟有沙沙的刺耳感。谷荔忍住了想要摸耳朵的冲动。
听到孩子饿的陶春花哪还顾得上别的，拉着贺云望就往堂屋里去，“瞧娘，怎么尽拉着你说话了。饭菜马上就好了！”
呼啦一圈人越过谷荔，先一步进了堂屋。
谷荔慢吞吞踏进堂屋时，里面的人都已入座。
四方桌上，谷满仓坐主位，左右两边坐着陶春花和贺行清，原本属于谷荔的位置被贺云望占了。她倒像个客人似的，还需要嬷嬷搬来凳子，在陶春花与谷满仓之间多加了个位置。
厨房陆续上菜，陶春花拉着贺云望不停地询问他这两年的情况。
贺云望的回答很简洁，“参加了秘密行动。”
总之就是不可说。
他犀利的目光时不时会从陶春花身上不着痕迹地挪到另一边的谷荔身上。那黑亮的眼神似乎化为实质的触感，略带压迫的气息朝她扑面而来，将人团团围住。
突然，他说：“小荔儿，好像长大了！”
谷荔不看他，但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头皮盯出个洞来。
谷满仓笑呵呵地点了点谷荔，“小荔儿，阿云跟你说话呢。”
谷荔不为所动。
热闹的氛围霎时安静了下来。
从不惧尴尬的谷荔，此刻有种头皮发紧的不适感。
“叔，没事的，大概是我刚刚吓到了小荔儿，她正生我气呢！小荔儿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吓到你的。”
明明是要缓和气氛的他，却抬手摸上了眉间的疤，语带懊恼，“我不是故意要吓小荔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