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怀珠诗社包场在珍馐阁一同聚会,庆祝崔廷礼五人中举,是师焕云牵头的。
沈绾梨作为珍馐阁的主人,最是清楚珍馐阁的花销。
她觉得作为社主,这笔钱不能让师焕云出,然后全都进她口袋里,有种坑自己人的感觉。
于是就在觥筹交错间,问起师焕云:“今日包场总共花了多少银子?等宴席结束后,我给你报销。”
师焕云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今日宴席是沈二公子出的钱。当初建社之初,他买下须臾书斋作为我们怀珠诗社的据点,虽然胸无点墨,但勉强算是我们怀珠诗社的一份子。只不过听说他后来把家产败光,又被赶出了家门。这阵子不知怎的又发财了,就找上我将大家聚集过来,大手一挥豪掷千金办了今日的宴席。”
他想着反正有冤大头愿意请客,那不来白不来嘛。
沈绾梨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沈暮玠的手笔。
师焕云环顾四周,没看到沈暮玠的身影,不由挠了挠头,“对了,沈二公子说他今日也会来的,怎么都开席了还没来?”
想到被她踹到河里的沈暮玠,沈绾梨:“……”
也不知道沈暮玠会不会凫水,这要是不会,说不准还能吃上他的席。
师焕云见沈绾梨沉默,想起来她前些时日似乎和襄平侯府闹了什么矛盾,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长公主府,便不再问她此事,只是自顾自找了个理由:“许是路上耽搁了。”
沈绾梨看了眼与崔廷礼等人一块谈论着什么的沈朝谨,问师焕云:“他什么时候加入的怀珠诗社?”
师焕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沈世子?”
沈绾梨:“嗯。”
师焕云有些拿不准沈绾梨对沈家这些兄长们的心思,“怀珠诗社成立之初,只有十余人,但因着需要编修整理的东西过多,崔廷礼便提议在关山书院拉其他学子加入诗社。沈世子就是那时候最先加入诗社的一批人。”
“那时候沈世子还不知道诗社是县主建立的呢。因着他是你大哥,又才名在外,我们都很欢迎。只是后来……”
后来他们才知道沈朝谨偏心沈念娇那个假千金,伤害了沈绾梨。
但知道后不久,沈朝谨似乎也有悔改之意,还在骊山夏苗之时为沈绾梨挡箭。
师焕云看着沈绾梨的脸色,试探着问:“县主要是不喜欢他,要不我把他赶走?”
沈绾梨摇了摇头,“不必了。怀珠诗社是宗旨是为往圣继绝学,如此更应当海纳百川。不必因我私人恩怨而大动干戈。”
她格局大得很,才没那么小气公报私仇。
师焕云也松了口气,怀珠诗社不少人在关山书院时就很推崇沈朝谨的学识,他也怕把人赶走会引发争议。
“县主!”
江凌将一个衣着素雅却不失华贵的姑娘推到了她面前。
那姑娘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丝碎发也无,发髻上的银簪金钗都是对称的,即便是被江凌推着往前,额前步摇也依旧随着莲步青移而轻缓晃动,珠串轻碰发出的声音都是整齐而悦耳的。
沈绾梨虽不认识她,但一眼便觉得,这是个好生规矩的姑娘,行步举止似乎都是用尺子量好的,是刻在骨子里的端庄雍容。
她抬眸看了沈绾梨一眼,似乎有些矜持腼腆,然后有些嗔怪地看了江凌一眼:“三弟,县主面前莫要失礼。”
江凌这才略略站直了身板,跟沈绾梨郑重介绍:“县主,这位是我一母同胞的长姐,名与棠,年芳十七,尚未婚嫁。”
沈绾梨和师焕云听着面面相觑。
还是师焕云忍不住问:“江凌,你这是想让县主为你长姐牵红线吗?”
江与棠面上露出端庄微笑,直接将不太靠谱的江凌推到了一旁,对沈绾梨微微屈膝福身,“平宁县主,久仰大名。”
沈绾梨连忙伸手扶她,“江姐姐不必多礼。”
听到沈绾梨的称呼,江与棠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我平日里鲜少出门,在闺中时便爱看些诗集,看了怀珠诗社整理的诗集后,又听三弟说起诗社乃是县主所建,便一同加入了诗社,盼着有一日能与县主见面。”
江与棠紧紧握着沈绾梨的手,沈绾梨也能感受到她的激动。
一旁的江凌道:“县主,我长姐对你可好奇了。可她又实在矜持,方才便一直远远看着你,不敢靠近,还是我推着她,她才敢过来。”
江与棠这会儿倒是落落大方地跟沈绾梨道:“让县主见笑了。”
江凌对她道:“长姐,我就说县主平易近人吧?县主和沈世子一样温和,没襄平侯那么凶神恶煞。”
沈绾梨:“……”
江与棠见着沈绾梨后,就拉着她讨论起了怀珠诗社整理的那些诗,明明处处端庄说话也如清风徐徐,可问题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处处透着满满的求知欲。
沈绾梨莫名有种回到前世被师父考核功课的日子。
可偏偏江与棠满眼纯粹求知欲地望着她,让她有种拒绝回答对方都是一种罪过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为她解惑。
奈何她问题实在太多,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沈绾梨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候,沈朝谨走了过来,接住了江与棠的问题:
“李商隐的《锦瑟》表达的感情说法不一,有说时睹物思人,写爱情,也有说是隐射时世的爱国之篇,也有说是自伤身世。但因着诗人身世成谜,写此诗时也不知是何情景,怀珠诗社最后也没有下定论,只是任天下文人评说。”
沈绾梨忽然有种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的感觉,她嘴巴都干了,连忙招呼折月给她递茶水。
沈绾梨急忙踢皮球:“江姐姐,你有什么疑惑,便问我大哥吧。他才名在外,学识也在我之上。”
江与棠朝着沈朝谨看了过去。
沈朝谨瞥了眼沈绾梨,清冷眉目浮现些许笑意,唇角也止不住微微上扬,然后对江与棠道:“我妹妹过谦了。诗有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悟见解,锦瑟这首诗既无定论,江小姐不妨就遵从自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