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探案 之 走失的尸体 第十八章
马龙认识芝加哥大道警察局的值班警官,并设法让他相信,这辆进口的大车之所以会在两个禁止停车标志之间停放过夜,是有充分理由的。然后,他把车交给了海伦,建议她骑自行车,说这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更简单,接着便去找丹尼尔·冯·弗拉纳根。
这位高大的警官因天气炎热而满脸通红,疲惫不堪。他欣然接受了马龙的建议,去某个安静的地方喝杯冷饮的提议,就像一名遇险的船员可能欣然接受海岸警卫队的援助一样。
冯·弗拉纳根是个疲惫、恼怒、不快的人。他向马龙解释说,自己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诚实的警察;而警察局、检察官办公室和报纸似乎都认为,人们可以各种复杂曲折的方式相互谋杀,而他个人要为此负责任。“如果只是简单的枪击案,我倒能理解,”他对着啤酒沮丧地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要特意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让我这么为难。”
“这可能并不是针对你个人的,”马龙说。
“就说这个开枪打死丈夫的女人吧,”冯·弗拉纳根继续说道,“她在他们家的厨房里开枪打死了他,当时家里没有其他人,邻居报了警,她手里拿着杀人的枪,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恨他入骨。案情很简单,一目了然。没有纷扰,没有麻烦。我逮捕了她,你为她辩护,她被无罪释放了,而且我听说她要和西区一家连锁酒馆的老板结婚。那人也挺不错的。我就喜欢看到事情这样发生。迅速、干净、简单。”
“很多人偏偏要把事情搞得很复杂,”马龙同情地说。
“你是说对我很复杂吧,”冯·弗拉纳根说,“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宁愿像我最初打算的那样去当殡仪员。相信我,如果不是我市议员的妻子的弟弟欠我父亲的钱,我绝不会当警察。再来说说这个在林肯公园被发现的遭枪杀的家伙,他让我头疼了一整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了?”马龙问,“报纸上没怎么写这件事,只有标题。”
“再来点啤酒,”冯·弗拉纳根对服务员说,“听着,格斯,你最好一次拿两杯来。公园管理处的一名警察叫利奥·加登斯基,他沿着高架桥附近的人行道巡逻,发现这个家伙躺在长椅上睡觉。于是他就过去要把这个家伙赶走,结果发现这家伙并没有睡觉,而是死了。”他又叹了口气,声音更大了。“真是一团糟。”
“为什么?”马龙漠不关心地问。
“因为根本没人有理由杀他,”冯·弗拉纳根激动地说,“没人想杀他。他从费城来,很有钱,做肥皂生意。关于这个人的情况,我们能查到的就这么多,不是吗?我问你。芝加哥没人认识他,芝加哥从来没人听说过他。而且见鬼的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儿。”他郁郁地看着杯子里的酒。
“这说不通啊,”马龙说。
“我当然知道这很说不通,听着,这家伙昨天从费城飞到这里,大概中午到的。我们知道这一点。他在德雷克酒店登记入住,上楼到房间洗漱——他随身只带了一个小手提包,里面有一套剃须用具和一件干净衬衫——然后下楼吃了午饭,走出酒店大门,我们知道这些,然后呢?然后他就出现在林肯公园的一条长椅上,死了。”
马龙觉得,肯定有一种特殊的天意在眷顾杰克·吉弗斯。他又叫了一杯啤酒。
“听起来他像是来这里出差的,”他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冯·弗拉纳根点了点头。“是啊,但是出的什么差?没人知道。他的公司在这里有销售办公室,但里面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来过。他本来打算待的时间不长,他已经预订了午夜起飞的航班。”他停顿了一下,拂去脸颊上的一只苍蝇。“我攒了点钱,明年就要退休了,你知道我打算干什么吗?我打算养水貂。”
“水貂?”这位小个子律师愚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脑子还在努力思考吉弗斯先生的问题。
“是啊,水貂。安妮缠着我要一件水貂大衣已经三年了,所以去年冬天我去问了价格,你知道那些该死的东西有多贵吗?”
“我会向全世界宣布我知道,”马龙苦涩地说,“你从费城那里查到什么线索?”
“没有线索,”警官说,“那里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告诉办公室,他要离开一天,仅此而已。不管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肯定是保密的。”
“也许有人跟踪他到这里,”马龙猜测道。
“你以为我们没想到这一点吗?”冯·弗拉纳根轻蔑地说,“我们查了他的妻子、孩子、岳父岳母、女朋友——哎,她可真是个棘手的人物——他的生意伙伴,甚至他的赌博庄家。没人跟踪他来芝加哥。甚至都没人知道他要来芝加哥。我告诉你,马龙,这很说不通。”
“嗯,”马龙说,“是这样。他可能是去公园散步,然后坐在长椅上休息。有人在打鸟,或者往湖里扔铁皮罐,或者其他什么该死的东西,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打死了人。”
冯·弗拉纳根点了点头。“当然。这很简单。简单到我自己都能想到。只是马龙,问题就在这里。他不是在公园长椅上被枪杀的。他是被带到那里的。”
马龙扬起眉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非常缓慢地说:“这真奇怪。”
“这可不是奇怪能形容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带到那里的?”
“因为,”冯·弗拉纳根咆哮道,“加德斯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至少一个小时了。我们找到了一对夫妇,就在加德斯基发现尸体前不到十五分钟,他们还坐那张公园长椅上。”他松开领带,继续说道,“自然,当发现尸体时,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这对夫妇当时正沿着海滩散步,他们走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那个男人说,‘为什么?我们几分钟前还坐在那张长椅上呢。’”
“我明白了,”马龙点着头说,心想为什么杰克·吉弗斯的那种特殊天意不专心干正事呢。
“所以,”警官总结道,“他一定是在其他地方被枪杀的,然后有人把他抬到林肯公园,让他坐在长椅上。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做吗?”
“确实,为什么呢,”马龙喃喃地说。
“为什么不把他留在原地呢?或者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必须把他抬走,为什么要把他放在林肯公园的一条长椅上,还戴着帽子,为什么还要在他腿上放一份报纸呢?”冯·弗拉纳根擦了擦冒汗的额头。“我告诉你,马龙,只有彻头彻尾的疯子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你,”马龙深情地说,“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冯·弗拉纳根向服务员挥手示意再来点啤酒。“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就是这些事情让我的生活变得艰难。现在再来说说水貂。它们可不会给你添麻烦。如果你把它们照顾好,它们会很健康的。而且——”
“你打算怎么处理吉弗斯这个案子?”马龙打断了他。
“我当然得做点什么。我都快被这件事烦死了。”他温和的蓝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严厉。“而且我也打算做点什么。我是个随和的人,只管自己的事情,不找麻烦,要让我生气可不容易,但这个案子让我很生气,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生气。也许我只是个愚蠢的警察。好吧,就算我是个愚蠢的警察。但老天在上,我一定要查出是谁打死了那个人,还把他抬到了林肯公园。”
“我真心祝你顺利,”马龙真诚地说,希望上天能原谅他。
“我要彻底调查这个人的生平,找出他为什么来芝加哥。肯定有人知道原因,而我一定要找出来。我要把他的照片登满所有报纸。肯定有人会记得见过他。我一定要找出他离开德雷克酒店后去了哪里,哪怕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他坚定地咬紧牙关,“我不在乎要花多长时间。也别以为我做不到,因为我能做到。我就是很生气,仅此而已。人们不应该这样对我,我绝不会容忍这种事。”
马龙记得以前冯·弗拉纳根生气时那种顽强的毅力,觉得接下来的几天肯定会很忙。不过,他还是试着提出了一种有希望的看法。
“你也许,”他若有所思地说,“可以提出意外死亡的理论,让报纸别再盯着你不放。”
冯·弗拉纳根摇了摇头。“我当然可以,但我不打算这么做,不是这个案子。”他把玻璃杯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马龙?就是这些事情让一个人很难过。明年我一定辞职,说到做到。你只需要在某个地方买一个小农场,养两只水貂,然后等着就行了。就这么简单。我们最好再来点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