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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辗转难眠却已早早躺在床上的还有沈石溪。

傍晚时分,他和沈妈妈才从心理咨询室走出来。沈妈妈一言未发,但她脸上的泪痕却清晰可见,沈石溪自然不敢多问。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家。

吃完晚餐,沈妈妈把他叫到沙发上,郑重的跟他谈了一次话。沈妈妈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严肃、坚定,她向沈石溪承诺,自己会好好活下去,会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绝对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也承诺会定期去做心理咨询,她说她会努力的好好的开始为自己活一次。但与此同时,沈妈妈也要求沈石溪向她承诺,从明天开始安安心心的去上班,去忙自己的工作,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和婚姻,去毫无顾忌的自由的奔向他想去的任何地方。沈石溪一度很想哭,但对沈妈妈的担忧还是遮住了他对自己的关注,他对他妈妈的承诺充满怀疑。但他也明白,此时除了点头同意,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与妈妈聊完之后,沈石溪又拨通了心理师菁菁的电话,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沈妈妈的情况。可菁菁告诉他,因为他当时不在场,所以作为心理咨询师,她不能透露他妈妈任何具体的事情。但菁菁提醒他,沈妈妈依旧有轻生的可能,让他多注意沈妈妈的情绪变化,并定期带她去做咨询。结束和菁菁的通话,沈石溪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知道这意味着沈妈妈的情况并不乐观。

就像是守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他能怎么办?唯一有义务和他共同承担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弟弟。

所以,他又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耐心详细的告知了他妈妈的情况,并希望弟弟这些天能回来一趟,在家能待上几天。电话那头,弟弟哭的梨花带雨,连声道歉怪自己不够关心妈妈,又责怪沈石溪没有早点告诉他。沈石溪无力的强调自己早就让弟弟回来,但弟弟根本不听。弟弟在电话那头争辩说沈石溪就应该多催他几次,告诉他有多严重,他自然就会回来。沈石溪感到无语,但他不想再和弟弟争执,只是再次问弟弟这次是否会回来。弟弟肯定地回答会,但当沈石溪追问具体时间时,弟弟却沉默了。沈石溪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要求弟弟这周末就回来。弟弟却开始诉说自己的难处,自己作为入赘女婿的不易,自己手里一堆事,还得照顾家庭,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等定了时间再告诉沈石溪。沈石溪的情绪瞬间爆发,两人又在电话中大吵了一架。

沈石溪无法理解,弟弟不过就是在南方结了个婚,怎么就感觉他是去了另一个国家,遥远的似乎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曾经是亲密的兄弟,是亲密的家人,怎么现在却变得如此疏远和陌生。

他真的无法理解。

心疲力竭的沈石溪又拿过手机,想找白漫晴聊聊,可看着对话框里两个人简单的“晚安”两个字,他又把手机放下了。他有些后悔昨天分别时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如果自己没开口,他们是不是还可以假装那个问题并不存在,还可以无事发生般的聊会天。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

她的出现,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色彩和快乐,让他有了冲动的勇气。他们见面的时光似乎并不多,但在一起的时光却又是那么美好。难道那一切,真的只能是存在于过去吗?沈石溪不禁回想起他们偶然的相遇,长长的对话,执着的相望·······

如今,种种种种,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沈石溪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木然的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困在黑暗笼子里的囚徒,无论往哪里走都没有方向。

漫漫长夜啊,只剩下黑暗的漫漫长夜啊,请快些过去吧。

一点点的看着太阳升起,希望好像也跟着到来了。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宽松西装,沈石溪就背着背包,拄着拐杖出了门。今天他要去设计院,那个他近在咫尺却已经一年多没有踏进过的地方,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忐忑。

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领导层的变化、老同事的相继离去,他都有所耳闻。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在重回设计院的第一天就被辞退。

但,他又有些好奇和期待。现在的他似乎开始对意外变得麻木了许多。就算是被裁了,他觉得自己也能坦然接受。

到达设计院时,还没到上班时间点,办公区空荡荡的有些冷清,但里面的布局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走回自己的原工位,意外的发现竟然干干净净的,像是被经常打扫似的。

简单的收拾了下,他就拿出电脑,开始工作。没一会,办公区渐渐有了动静,沈石溪旁边工位的同事尹洋也踩着上班的点走了过来。尹洋和他是同期进的这家公司,两个人平时关系也比较好。

见到沈石溪,尹洋惊讶的问道,“你怎么?不是下个月才回来吗?”

“家里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沈石溪解释道。

尹洋快速坐了下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沈石溪,小声说道,“我们的新领导又走了。”

沈石溪一愣,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是主动走的还是被弄走的,反正就是走了。”尹洋说完又自嘲道,“现在我们又自由咯。”

沈石溪看着办公区稀稀落落的同事,又问道,“现在人怎么这么少?还有是不是新招了一些人,怎么感觉我基本都不认识。”

“别说你不认识,有些我都不认识,刚招进来没几天,都还没划分部门。现在,公司比咱们老的老同事就只有三四个了,其他都走了。”

沈石溪闻言,心中一阵感慨。他知道有同事离职,但没想到,会那么多人离职。那一瞬间,他有种入职新公司的感觉。

正说着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尹洋用眼神示意他朝门口看去,又紧捂着嘴对沈石溪小声说道,“那人就是咱们新来的院长,也是个厉害角色。”

沈石溪望过去,正好对上院长看向他们的眼神。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又回过头,盯着电脑。

“你就是沈石溪吧?”院长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在沈石溪旁边说道。

沈石溪赶紧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是的,院长。院长好。”

院长微微颔首,“你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汇报一下乌鲁木齐的工作情况。”

“好的,院长。”沈石溪应声答应,心中却不免紧张起来。好在汇报文件早在国庆之前他就已经完成,又在乌鲁木齐汇报过一次,所以他不用再临时做准备。只是,他不清楚新院长的工作方式,不免有些没底。

院长走后,尹洋小声对沈石溪吐槽道,“十分钟,太狠了。上个厕所的时间都不够,你保重。”

沈石溪立马打开整理好的报告文件,开始在心里盘算起等会自己汇报的方式。

在第九分钟的时候,他迅速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去了院长办公室。没等他先打招呼,院长就直接吩咐道,“我现在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你开始汇报吧。”

沈石溪愣了一秒,又立马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定了定神,然后边思考边汇报起来,“院长您好,我是沈石溪。接下来我将对乌鲁木齐的工作进行简单的汇报。去年四月,我从罗河前往乌鲁木齐合作公司,以负责人的身份负责本设计院在乌鲁木齐的所有工作······· 涉及项目一共二十三个,其中洽谈合作成功项目只有三个,包括工业区改造项目 ······· 未合作项目有······· 主要原因在于······· 以上就是我的工作汇报,请您指正。”

然而,院长并没有点评他的工作。只是再次吩咐道,“我现在给你半个小时,请再次汇报你的工作。”

沈石溪闻言,心中不禁一惊。他不知道院长是何用意,但也容不得他多想。有了刚才十分钟的汇报版本,这次他汇报的就更加流畅了。“院长您好,我是沈石溪。接下来我将对乌鲁木齐的工作进行简单的汇报。去年四月,我从罗河前往乌鲁木齐合作公司,以负责人的身份负责本设计院在乌鲁木齐的所有工作······· ”

这次汇报完毕后,院长依然没有点评他的工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只是又问了些他的个人私事,就让他先回去工作。

“怎么样?怎么样?”尹洋连忙八卦道。

“静观其变吧。”沈石溪摇头。

他是真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领导。只吩咐,不点评,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冷静下来,他甚至有些忘记自己刚才汇报到底讲了些什么内容,自己的语言是否有逻辑,表达的到底够不够好?院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对自己的汇报又是否满意?

他都不知道。

“咚咚咚······· ”

站在“翡思集团”门口,白漫晴心想,这不是林岚总李志后的公司吗?她心中暗自嘀咕今天的会议到底会是什么内容,又偷偷的瞥了一眼旁边的老板,只见他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前方,并无任何异样。白漫晴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一两分钟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最讨厌的人,罗梅。罗梅身着一身休闲装,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朝他们走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白漫晴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皱了皱眉,随后又在心里嘀咕了下老板。心想,不就是见林岚总和罗梅吗?有什么好不让自己知道的?搞的神神秘秘的。

罗梅见到老板,连忙迎上前去,连连热情招呼道,“老板好!老板好。”随后,她的目光落在白漫晴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阴阳怪气的笑容,“好久不见啊,白总监。”

白漫晴挤出一丝笑容,客套地回应道,“好久不见啊。”又故意在后面加了三个字,“罗总监。”

罗梅闻言,脸色微微一沉,白了白漫晴一眼。不再理会她,转而对老板说道,“林岚总和林芩总还在开会,应该几分钟就好。咱们先去会议室。”说着,带着他们前往会议室。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板问罗梅道。

白漫晴闻言,心中又是一愣。她没想到老板竟然也不知道罗梅在这里,她还以为他是故意瞒着自己的。

“今天刚入职。”说着,罗梅故意看了白漫晴一眼,有些挑衅的说道,“老板您那公司我又回不去,只好来投奔林岚总了。”

老板闻言,笑哈哈的说道,“怎么会?你要回来我肯定随时欢迎的。”

罗梅“哎哟”了一声,故意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我要是回来了,白总监可怎么办?”罗梅故意将“白总监”三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是在提醒白漫晴她的地位并不稳固。

白漫晴在一旁听着罗梅的阴阳怪气,觉得她有些幼稚,但心中依旧被挑起一股无名之火。她努力保持着冷静与和平,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然而,她的眼神藏不住的变得冰冷。

“罗总监说笑了。”白漫晴淡淡地回应道,“公司的大门永远为有能力的人敞开的,就像您,不是就靠着自己出众的‘能力’来到了翡思集团嘛。”白漫晴也故意把“能力”二字咬的极重。

罗梅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她嘿嘿一笑,似乎并不在意白漫晴的讽刺,“那是自然,有些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就像您,白总监可要小心了,别哪天因为没能力跟不上公司发展,被公司给‘优化’掉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岚总和林芩总走了进来。

“我就说,老板肯定会带着漫晴。”林岚总看着林芩,笑着说道。

白漫晴连忙起身,“林岚总好。”

“漫晴啊,你这名字我可听说过很久了。在家里总听你老板提,到了公司又总听林岚说,今天可算是见到了。”林芩看着白漫晴主动说道。

家里?白漫晴突然想起从叶薇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罗梅是林岚的表侄女,林岚的新老板是她老板的妻子,两个人据说是堂姐妹。这么看来,眼前的这位应该就是老板的妻子了。

“老板好。”白漫晴连忙朝林芩总打招呼道。

林芩哈哈笑了起来,打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老板?”

“老板的家人,都是老板。”白漫晴点头说道。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小道消息有用。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唯有罗梅在一旁冷笑着白了白漫晴一眼。

但白漫晴也并不在乎,她只希望接下来的会议,能顺利些。毕竟,这场会议里,只有她一个人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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