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她们母女两人跟姬世尧分别时的场景。
过去她一直以为,姬世尧的心里只有家主令,只有姬家的权利和财富,但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在乎着她们的。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四长老和五长老,开口问道,“两位长老,如今世尧已经不在了,想必林蔓蔓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姬家掌权一切,你们真的甘心吗?”
这两个老头子,是她现在唯一还能利用的两个人了。
“我们当然不会甘心!”五长老咬牙回道。
蓝婧恩坐在车座后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能够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深深的恨意。
她以为这恨的来源是因为林蔓蔓,殊不知前排的五长老此刻正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蓝婧恩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忙切入正题道,“那你们想不想帮世尧报仇?最近这段时间我恐怕是没有办法在帝都呆着了,等风头过了,你们帮我救出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回来,亲手为世尧报仇的,你们相信我吗?!”
“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你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就说不定了。”
身旁的四长老突然出声,蓝婧恩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转头的一瞬间就看见一道发着寒光的东西朝着自己的腰部刺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四长老手里拿的是一把匕首的时候,那尖锐的刀尖已经扎进了她的体内。
“为什么?”她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得看着四长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用尽了全力将那匕首全部刺入她的体内,随后又狠狠抽了出来。
蓝婧恩痛苦得倒在车座上,鲜血顺着那道伤口不断涌了出来,她用手摁住,本就受了枪伤的她此刻更是虚弱到了极致。
车子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窗外,一开始的高楼大厦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树林。
车门被四长老拉开,他拖着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蓝婧恩,把她扔在了地上。
地面冰凉,可此刻的蓝婧恩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冰冷。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把她从危险中救出来的人,会突然背叛她,就这么狠狠捅了她一刀。
四长老似乎是看懂了她眼里的不解,“你是不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蓝婧恩捂着伤口,单手撑着地面,靠着一棵大树半坐起来。
五长老继续说道,“我和我哥被灭门的事情,你都知道吧?当年我的亲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每晚都在折磨着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们就会轮番来到我的梦里,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而这一切,都是拜你和姬世尧所赐!!”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深陷的眼窝里蕴着泪,白色的眼球里满是血丝,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控诉他对姬世尧夫妇的恨意。
蓝婧恩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急忙否认,“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们两家人。”
四长老冷嗤一声,“蓝婧恩,你不用装了,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吗?当初我们两家人被姬世尧安排的人灭门,你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可你知道事情的所有计划,不但没有告诉我们,反而还在夜袭组织里为他挑选了帮手。姬世尧已经为了他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现在,该你了!”
两人握着手里的匕首,颤颤巍巍得朝着蓝婧恩走近。
蓝婧恩想要后退,可浑身却半点力气也没有。
她猛然想起了刚才喝下的那瓶水,惊恐得看着这两个满目憎恨的老人。
“你们……你们在我的水里下了药!”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漆黑的树林里,很快就传出了一阵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
姬家别墅外,姬月明被启柏带领过来的手下从别墅里抓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整个别墅周围竟然都已经被林震霄的人给包围了。
她四处张望着,想要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母亲的身影,可找了许久,却还是没有找到。
一旁的林云霆似乎是看透她了想法,懒懒开口,“不用找了,你母亲不在这里。”
姬月明惊慌不已,“你们,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你放心吧,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林云霆强调了最后这四个字,但眼底的寒意却让人毛骨悚然,甚至有一种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又或者是这件事警方没有介入,他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让她们母女俩完蛋的打算。
姬月明不甘心得摇着头,很快她就在别墅的路边看见了一辆停着的保姆车。
她认得那辆车,那是厉家的车子。
她如同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却被林云霆提前预知了她的想法,“摁住她。”
姬月明刚刚跑出去两步,就被已经准备好的手下给抓住双手,摁在了地上。
她拼命挣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她感觉车上坐的人里一定有自己的儿子,她歇斯底里得哭喊道,“宴臣,妈咪知道你一定在车里,现在可以救妈咪的,只有你了。你出来好不好?你跟你的舅舅说一说,让她放过妈咪啊!我是你的妈咪啊!”
车内,林震霄坐在最中央的座椅一侧,而另一侧,是目光淡漠望向窗外的姬宴臣。
他冷静得有些出奇,从他出发前,姬宴臣亲自找到他说要回来姬家看一看时,这孩子的脸上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想带着宴臣一起过来,这毕竟不是一个光彩的场面。
作为一个孩子,看到曾经养育自己的母亲变成如此颓靡狼狈的下场,是多少都会给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的。
但姬宴臣却是很坚定得开口,“外公,你放心吧,我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只是想回去亲眼看看她的下场。”
这句话,他依旧说得很平淡,那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可以说出来的。
林震霄在咨询过林云霆和林蔓蔓以后,最终还是把他带了过来。
“现在看也看了,跟外公回去吧?”他看着一直在沉默的姬宴臣,轻声提醒道。
姬宴臣摇了摇头,“不,外公,我想下去。”
“下去?”在明白他的意思后,林震霄沉默了片刻,答应道,“想去就去吧。”
姬月明悲惨的哭嚎声还在别墅上空弥漫着,姬宴臣就是在这个时候,由林震霄牵着下车的。
看见他以后,姬月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试图扑过去,又被身后的手下给摁了回来。
她只能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不停得喊着姬宴臣的名字,那声音凄凉又悲伤,如果是不了解情况的人,还真的会以为眼前上演的,是一段母子难离难分,母亲追悔莫及的场面。
可姬宴臣心里很清楚,这些都不过是姬月明想要活下来的苦肉计罢了。
这段日子,他在厉家和林家所有人的爱意之下成长,他也明白了真正的爱是什么。
而他今天之所以想过来,只是为了亲口跟姬月明说最后一句话。
“我改名了。”姬宴臣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我叫厉宴臣,以后别再叫错了。”
他不在乎姬月明有没有以后,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得就上了车。
这句话对姬月明的冲击似乎是有些人,她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远处传来汽车的警笛声,就像催命的符咒,让她瞬间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不!不!宴臣,我也是曾经养育过你的母亲,你真的不要母亲了吗!你回来!你回来!”
她歇斯底里得喊着,哪怕是叫的声音沙哑,厉宴臣也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也彻底关上了姬月明的希望。
她虚弱无力得倒在地上,看着警车停下,又看着几个警员陆续跑下来,将那冰冷的手铐拷在她的手上,把她押送上了车。
姬月明没再反抗,上车之际,她的余光瞥见了后车上的人影,身形一顿。
“后面!后面的车上是什么人?”
“后面啊?”警员瞄了一眼,用公事公办口吻回答道,“也是你们姬家人,听说是姬家的长老,把姬家的女主人拖到山林里乱刀捅死,然后一个自杀,一个投案自首了。”
“不会的……不会的!”姬月明想到了某种可能,不停得摇着头。
警员拧眉看了她一眼,对于她质疑他们对犯罪嫌疑人的调查很是不满,“什么不可能?人都死透了,身上没一块好肉,救不了了。”
说着,他砰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姬月明被关在漆黑的车厢里,如同被全世界抛弃。
很快,车厢内就传来了她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
姬家和夜袭组织的事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姬家内部所有跟姬世尧有关的一些党羽也被林震霄清除干净了,剩下的那些没有站过队的,在得知姬世尧伏法,他的妻女死的死抓的抓,最后全都审时度势的表示愿意归顺林蔓蔓,配合林蔓蔓入主姬家,成为新一任的家主。
姬雪鸢到医院来看她,问她这件事怎么想的。
林蔓蔓看着窗外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淡淡开口,“妈,我现在还没有想到那么远。枭言他……”
姬雪鸢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呢?她的女儿跟自己是一样的性子,只要旁人对她好,她就会付出更多的真心去回报。
她和厉枭言之间,也早就已经不再是用普通的男女情感可以去形容的了。
她觉得亏欠,也觉得抱歉,更是心疼这样一个受尽苦难的他。
她没有什么别的心愿,她只希望厉枭言能够活下来。
但这个愿望,到底还是太奢侈了。
因为在她出院后的第二周,楚凛朔就派人过来,汇报了寻找厉枭言的消息。
只是,他们等来的不是去医院,而是去警局的停尸间。
其实他们都清楚,距离厉枭言跟夜袭组织首领同归于尽坠入大海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多月。
如果厉枭言真的还活着,警方不会找不到他。
哪怕是受了伤,半个多月的时间,也足够他恢复过来,往家里报个平安。
然而,他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林蔓蔓和厉枭霆赶到停尸间的时候,楚凛朔已经等在了门口,表情格外凝重。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劝道,“要不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厉枭言的尸体在海水里泡了整整一周,整个身子都已经浮肿变形,脸上和手上还被海里的鱼吃掉了一部分,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楚凛朔实在是担心林蔓蔓和厉枭霆受不住。
林蔓蔓却坚定得摇着头,“不,我要进去。”
她不相信厉枭言会就这么死了,不管他的尸体有多惨烈,她都要亲眼看看。
楚凛朔叹了一口气,示意手下把门打开,然后两人一起等在了停尸间外。
林蔓蔓和厉枭霆一起走进停尸间,整个房间里冷得出奇,白布之下盖着的那具尸骨此刻看起来那样安祥。
直到厉枭霆鼓起勇气掀起白布,看见那泡得发胀面目全非的尸体之后,饶是他也惊得后退了两步。
从林蔓蔓的角度,自然也看见了这个画面,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悲痛,看起来冷静得有些吓人。
“怎么确认这个人是他的?”她问站在门口的楚凛朔。
楚凛朔听到她的话,走进来将姬家的家主令递给了他,“这是在他身上找到的,法医那边已经做了dna鉴定,确定这个人就是厉枭言。”
“他应该是一早就已经做了安排,夜袭组织内部的绝密资料全部被他封存在一个房间里,我们调查的时候,有人寄来了一个地址,去到那里之后就找到了很多线索。他不是真的选择加入了组织,而是一直在做卧底收集证据。”
林蔓蔓听着他的话,垂眸看到他手中的物件后,所有压抑的情绪也在这一刻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