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门家宅正对面的房顶之上。
古侠身着一袭黑衣,脸上覆着面罩,隐匿于房顶的角落。
他目光如霜,冷冷地凝视着大宅门前正在向路边穷苦百姓施舍热粥的东门战烈,抬手轻轻扶正了斗笠。
“近日长安大旱,若不是东门老爷大开仓门,救济苍生,我们一家四口,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恩人呐,请受老夫一拜!”一位老者领到热粥后,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东门家门前,双手捧着热粥,便开始磕头。
“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我怎能受您如此大礼!”此时的东门战烈正值而立之年,多年习武让他身形颇为壮硕,五大三粗的模样,眉眼间却透着敦厚,尽显豪迈之气。
“老夫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东门老爷,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是啊是啊!”所有的难民都应声附和。
“不过是几碗热粥、几个馒头,实在不值一提,老人家,您千万别太放在心上。”东门战烈又拿出纸袋,包了几个馒头,轻轻放在老人怀里,“时运不济,您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孙儿。”
“多谢东门老爷,多谢东门老爷。”老人家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来之不易的粮食,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不过短短几炷香的工夫,几大桶热粥便被领完,上百个馒头也分发殆尽。
然而,还有许多难民未能领到饭食,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沮丧与绝望。
“富贵,再拿些米粮出来吧。”东门战烈站在台阶上,望着渐渐散去的难民,心中满是无奈。
“老爷,这剩下的米粮,恐怕只够咱们自己吃半月了。夫人还怀着孕,可不能断了营养啊!”富贵低头说道。
“唉……”东门战烈长叹一声,终究没有再坚持,转身走进宅院内,吩咐富贵关上了大门。
古侠目睹着这一幕,见东门战烈已经回到内宅,便从房顶一跃而下,朝着城东奔去。
此时的城东,长安知府顾家门前,正有一车又一车发臭的猪肉被倾倒在路边。
路边早已聚集了许多难民,尽管那些肉散发着阵阵恶臭,可这些难民还是如获至宝般冲上前去抢夺,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古侠赶到时,那些肉已经被争抢一空。有个孩子因体弱无力,没能抢到,正坐在原地放声大哭。
古侠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将怀里的烤红薯递给了那个孩子。
孩子一下子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早已凉透的红薯,猛地一把夺过,拼命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样子,好似已经几天几夜没吃过饭。
他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红薯,一边不停地鞠躬道谢,感谢古侠的救命之恩。
古侠却没有理会,纵身一跃,跳到了顾府的房顶。
俯瞰下去,顾府的大儿子顾渠正瘫坐在躺椅上,身旁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身后有老仆为他扇风,身前有丫鬟悉心服侍,还不时送上一颗颗荔枝。他的手却不安分,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在丫鬟身上肆意游走,那色眯眯的眼神和肥头大耳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厌恶。而周围则布满了持刀的衙役守卫。
古侠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古侠。”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古侠背后传来。
“七爷?”古侠闻言,急忙回身鞠躬,抬起头时,眼中满是疑惑,“您不在圣地,怎么跑到长安来了?”
“圣地一切安好,没什么大事,我便来长安看看你。走吧,我们下去说。”七夜背着手,身着一袭蓝色长衫,一如既往地戴着那副蓝色面具。十年过去,他的白发明显增多,显得愈发苍老。
他瞥了一眼院中正在调戏丫鬟的顾家长子,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转身便跳下了房顶。
古侠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速度极快,一路来到城南的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并不起眼,小二见两人进来,连忙将他们引到一个隐秘的房间,随后沏上一壶热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便退了出去。
“天机阁目前的情况,调查得如何了?”七夜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具下那张苍老的面庞,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回禀七爷,天机阁的总部位置目前已经调查清楚,就在太行山内,具体地点也大致摸清了,只是不好深入探查。他们极为谨慎,眼线遍布,贸然深入很可能会被察觉。但属下猜测,天机阁遗宝应该就藏在他们总部之中。”
“好,不错。你也尝尝,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七夜点了点头,示意古侠喝茶。
古侠微微一愣,稍作犹豫后,还是摘下面罩,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古侠,天机阁可有对东门一家动手的迹象?”七夜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属下观察了许久,并未察觉到天机阁有对东门一家动手的迹象。七爷,您为何觉得这新天机阁会对东门一家下手呢?”
七夜摇了摇头,“只是推测罢了。毕竟当年是东门战烈误打误撞将遗宝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天机阁若想报复,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
七夜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暗自疑惑:“当年子环在驿站传书,说一切都是东门战烈所为,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就是怕自己朝廷奸细的身份暴露,被带回圣坛受审。可若是这样,他更应该杀了东门战烈封口,来个死无对证。可为何他一直没有动手呢?”
眼下,东门战烈背着这样一口黑锅,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实在让七夜觉得不可思议。
他本想趁着子环率领天机阁出手剿灭东门战烈之时,趁机安排古侠将子环截杀,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届时便可大功告成。
可子环一直不动手,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若不是忌惮圣坛,不敢轻举妄动,他早就先一步将东门一家斩尽杀绝了。
虽然眼下圣坛并没有在东门战烈身上投入太多目光,但此人多活一天,都让七夜提心吊胆。
“七爷,您在想什么?”古侠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琐事。”七夜回过神来,呵呵一笑。
“七爷,您此番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些事吧?这些事完全可以通过驿站联络。”
“嗯,被你看出来了。你说得没错,老夫此番前来,确实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当面详谈。”七夜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严肃,“宫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