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寒对那毫无攻击性的鼓声放松了警惕,此时才后知后觉。
那鼓声在逐渐变缓,体内流转的气息竟也随之变缓。
一种安宁消沉之感涌上心间,白知寒身负剑心,自然不惧此等攻心之术,只是那鼓声不仅影响的是心神,还有体内气机!
气息迟滞,纵然是剑仙一剑,空有心境,没有力量也是空谈。
白知寒皱起眉头,“果然有些门道……”
一道身影自他身边走出,一步一步走向那面巨大的鼓。
林琅走的不快不慢,刚好踩着鼓点。
那鼓声的确玄妙,连归虚境的白知寒体内气息都能阻塞,以他周天之境,体内气机几乎尽数凝滞。
在那鼓声之中,无论是体内气机或是此山中的天地气息,皆是静止了下来。
可气息静止,并不代表不能活动。
林琅便踩着鼓点一步一步走到那面鼓前。
一个失去气息流转的修者能够做什么,如何能破得了佛门金身?
走近了看,那鼓显得更大,即便是横卧,林琅也看不到鼓面之上的那僧人。
林琅吸了一口气,一气之长在山道之上引起一阵风。
气闭风止,林琅双腿微曲一跃而起!
光凭肉身力量一越三丈,重重的落在鼓面之上。
林琅本想跃上鼓面,杂乱鼓声便可,不料这铜皮鼓面之上被施了禁制,他以悍然之姿落于鼓面,没发出任何声响,鼓声仍在继续。
僧人看着林琅,有些意外,旋即一手扣击鼓面,一手竖于胸前。
佛光绽放,渐成金钟。
林琅笑笑,不过是老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
可他的手段,还没人见识过。
林琅走在金钟之前,一拳轰在金钟之上,金钟纹丝未动。
僧人开口道:“气机尽止,何以破钟?退去罢……”
林琅没有搭话,而是又一拳挥出。
僧人淡然一笑,默然无语。
起式,震脚……
肩膝肘胯相合,拳意滔滔不绝。
儒家有言,为往圣继绝学。
八极拳意相隔千年此刻再现世间。
经过远古遗迹之中白雾洗髓锻骨,肉身已不输刀兵,林琅的动作越来越快。
金钟之内的僧人有些诧异,心念一动,金光更盛。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落在金钟之上,于是除了鼓声,还有钟声。
僧人眉头蹙起,看着林琅年轻的脸,挥拳的模样一丝不苟。
在烂陀山之上,众生念凝聚之所,那座金钟所蕴气机遥遥无尽,岂是仅凭肉身力量便能撼动的?
僧人不解,当那阵阵钟声响彻四野,僧人开始明悟。
那拳并不是要砸烂他的护体金钟。
而只是要那钟声响起。
晨钟暮鼓。
佛国七十二寺的钟声响起,太阳探出头,僧人开始诵经,农户开始劳作,草木开始舒展,万物生机盎然。
鼓声响起,万籁归于寂,万物迟于暮。
他以闻天鼓之声,将方圆百丈的气息尽数迟滞,即便是此间杀力最强的小山主亦难抗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黑衣少年很年轻,自然便充满生机,勃勃生机。
金钟被生机所奏响,天地之间的气息亦开始欢喜雀跃,不再沉寂。
白知寒眉间透过一丝凌冽,一道如霜剑气就此斩出。
林琅早已侧开身子,任由那一剑落在他身前的光幕之上。
金钟光幕上便出现一道裂痕。
僧人凝眸,手印再变,佛光自僧人的身体上涌现,震颤不已的金钟便有再次稳固的迹象。
山道之上的气息刚刚复苏,那一剑再凛冽也无法彻底将这古钟斩碎,既不能碎,便不能破。
僧人中指微曲,指尖便生出一朵莲花。
那金钟裂缝之处也缓缓生长出一朵璀璨金莲。
当然,也不止金莲。
冰霜开始在裂缝之处蔓延,转眼便将金莲覆盖,变成一朵晶莹的冰花。
僧人目光一滞,落在那朵冰花之上,是裂缝处的残留剑气。
裂缝处生长的金莲被冻结,裂缝自然便无法愈合。
便是在那一刹那,冰花碎成一地冰屑,入眼是一个枪头。
无论是金莲还是冰花,皆像是世间最完美的艺术,但那杆枪不同,厚重而霸道,没有丝毫美感,也不讲丝毫道理。
枪头击碎冰花,插在了裂缝中。
林琅咧嘴笑了一下,旋即手中大枪便动了。
六合枪,第五合,拨草寻蛇!
枪术大开大合,金钟支离破碎。
僧人散去护体金钟,双手扣于鼓面之上,欲使鼓声再起。
只不过这次,鼓声未响。
僧人有些沉重的抬起头,却见眼前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已将枪刺入鼓面之上。
霸道枪意自枪尖迸发,尽入鼓身。
见白头!
可囊括方圆百里的枪意被林琅压制在方寸之间,不打不下刚好一个鼓面。
枪意破鼓而出,便是瞬息之间,千疮百孔。
那不是鼓,那是筛子。
筛子如何能扣出声?
鼓面破碎,僧人落入鼓中,蒙在鼓里。
一道金光佛印自暮色中落下,落在鼓内僧人头顶,与万千枪意归于寂灭。
僧人双手合十,对着山巅躬身,“谢过师叔。”
林琅没有再理会僧人,径直向着古刹而去。
白知寒走在林琅身旁,啧啧道:“自有大气象。”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钟鼓楼之后便是护法金刚殿,其实真正的难关才从此开始。”
林琅与白知寒同时转过头,只见风尘仆仆的观心小和尚从后方石道跑来。
被二人甩开的小和尚也不见气恼,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山中古刹。
林琅与白知寒本就打算闯一闯这烂陀山,观心本就是佛门弟子,烂陀山本就是佛门圣山,若是跟随他二人肆意胡来,怎么也算是欺师灭祖的勾当了。
佛门修行之法,在静不在动,便将观心甩在了身后,没成想这家伙也来的不慢。
“本想着你会来的更慢些,或者等到大衍会正日再上山来。”
林琅有些无奈道。
观心又如何不知二人所想,只是摇摇头。
“数年前盂兰盆节,随师父到此礼佛,却被阻于山下,未曾踏上此间一步,师父说佛在心中,不在此间,师父修佛,我便修佛,修的是师父,亦是心中佛,并非这座山上的佛。”
“故二位倒是不必在意小僧的处境。”
白知寒笑着摸了摸观心的小光头。
“此为真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