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恶低眉,一脸慈祥。
凌霜剑离鞘一线,海风的温度便好似低了几分。
“大师请。”
“小山主请。”
白知寒拔剑出鞘,寒意四起,如霜剑气席卷开来!
戒恶感受到寒意,收了收肩,随即缓缓抬起双手,合掌于胸前。
双掌相接,戒恶并未爆发出什么强横的气势,只是周身隐隐有一层光晕。
二者切磋并非真正的战斗,自然不决生死,甚至也不用分高下。
白知寒眉头微蹙,“大师不再使些更高明的手段?”
修剑道者杀力无双,既是出剑,其中自有气象,虽不知眼前的戒恶和尚所施何术,感受起来并不如何强大,恐难抵挡他一剑。
故白知寒有此一问。
谁知戒恶和尚只是浅笑摇头,“小山主尽管出招便好。”
白知寒不再言语,向着戒恶和尚递出一剑。
破境重修之后,白知寒的剑意之中多了一丝寂灭之意,一剑出只见一道灰影一闪即逝。
灰影敛没于虚无,直至戒恶身前方才显现!
脚下黑色礁石突兀的多出几道白痕,随后沿着剑痕裂开。
便是在转眼间,戒恶和尚周身丈许空间之中,无数剑光骤然亮起!
剑光斩在戒恶身体之上,戒恶寸步未退,只是周身单薄的光晕竟如水般荡起阵阵涟漪……
片刻之后,剑光消失不见。
戒恶浅笑道:“大海无量。”
白知寒若有所思。
他曾对那方怒海斩过一剑,剑势遥遥无尽,剑罡破海数百里,可那片海早已恢复如初,好似从未被斩开过。
戒恶周身的那道光晕便是一片海,无数剑光落入其中,并非没有斩开,而是在那片厚重而博大的海中被一点点消磨掉……
沉思片刻之后,白知寒的眼睛又明亮了起来。
“戒恶大师且看此剑!”
白知寒抬手又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很慢。
一道剑光徐徐而至。
戒恶眼眸微凝,周身光晕深沉了几分。
剑光斩到光晕之上,并未像此前那般消散,而是以极慢的速度刺了进去……
在那道剑光消散之前,看似坚不可摧的光晕裂开了一道缝隙。
剑光与光晕同归寂灭,戒恶和尚退了一步。
“小山主果然聪颖,大海虽无量,人力有穷尽,三千剑落于一处,无量亦不能挡。”
林琅目光明亮,方才白知寒一剑,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点!
后发而先至,三千剑便落于一处!
大海无量,却仍是水激三千里!
白知寒的三千剑略胜一筹,最后的一道剑气便落在戒恶和尚的头顶上。
一道浅浅的白痕出现在青茬之间,转眼便隐没而去。
林琅心中暗惊,好强横的防御!
戒恶和尚浅笑一声,“小山主未尽全力,否则贫僧这头颅可是接不下来……”
说罢,戒恶转身面朝南海,身后一道数丈金身法相缓缓坐起!
“阿弥陀佛…”
金身法相随之开口,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夹杂无尽气息轰然而去!
碧海有潮生!
愈演愈烈!
万顷海水逆潮而去,与一道凶猛浪涌悍然相撞!
海天一色,皆化碧蓝。
皆恶和尚静默而立。
林琅与白知寒亦是默然。
这和尚俨然也是一位归虚境的佛门修者。
“大师如此境界屈居于此,即便再归烂陀山,又有何人可阻?”
白知寒望着海面开口说道。
戒恶和尚摇头轻笑,“何处不是佛国,何处不见如来?”
“此言有理。”
戒恶和尚伸手摸摸观心的小光头,抬眼却是看向林琅与白知寒。
“烂陀山乃佛门圣地,却极少有人知道,在那座山后的嶙峋险峰中还有一座寺庙,唤作寒山寺。”
白知寒惘然道:“寒山寺?从未听闻……”
戒恶和尚笑道:“佛门不入纷争,半隐于世,寒山寺所在即便烂陀山普通僧人都是不知,山河间当然知之甚少。”
林琅开口道:“大师提起这寒山寺必有缘由吧?”
戒恶叹了口气说道:“你二人甘冒奇险来烂陀山,必然不是为了大衍会,此前你们问起佛祖箴言,贫僧便已知晓来意……”
“无论是灭世之火还是芥子须弥,若佛门有载,那必然在寒山寺,寒山寺于佛国,便如云间观于道门,又哪里是想进便能进的……”
“观海本是贫僧弟子,多年前重归烂陀山,那孩子佛缘深厚有幸入得寒山寺,它必然是看到或听到了某些东西,才出走山河,踏入了那场争端之中,如今生死不知……”
林琅皱起眉头,“大师也是佛门中人,即便被逐出烂陀山多年,却仍是以僧人自居,与我二人言佛门之秘,只怕不妥吧?”
戒恶看着林琅笑了一下,“你这娃娃倒是谨慎,若不是三年前那道长与贫僧说了些事,贫僧断然不会与外人道佛门秘事。”
“道人?哪个道人?”
戒恶看了一眼那座落魄的小庄观,“三年前猎妖之举已然平息,出云建国,山河面貌一夕之间大变,陌尘道长有一日重新回到了这里。”
陌尘道长?
“人生无根蒂,飘入陌上尘。”
林琅于萍水之畔破境化意之时,那老道留下这样一句话。
如今那些记忆的碎片交织在一处,便能十分确定那小村落中的老道便是小庄观观主陌尘!
戒恶苦笑一声,“再相见,陌尘道长已非凡人,眉眼之间已有大道生灭……”
林琅蹙起眉头,“陌尘道长可有说些什么?”
戒恶眼中透出一丝惘然,“他说黑暗已在极北之地蔓延,他能感受到一种召唤……”
林琅感觉到心头涌上一股寒意……
这话大师父也说过……
大师父破境半步涅盘后,便感知到了一些东西,如今陌尘道长亦踏出了那一步,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林琅呼吸有些沉重,直到白知寒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那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林琅听得此言,稍稍缓和了一些,这道理他并非不懂,只是方才那种未知得恐惧,来的太过猛烈。
林琅缓过神来,“陌尘道长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戒恶和尚已入归虚境,可对于那件事来说并无意义,以陌尘道长的性子,仅是如此的话还不值得他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