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有待考证,不过心性与毅力倒是上乘。”
听白知寒说完,林琅脸又耷拉了下来,感情这是又画了个饼……
白知寒拍拍林琅肩膀,“剑山上那群人无趣的很,昭师兄下山以后,连点像样的吃的都吃不到了,有小林珞的手艺,山上的人肯定会喜欢,而且他们对妖族也没什么成见,即便被外人知晓,谁还敢来我剑山兴师问罪不成?”
林琅现在对这位小山主说的话可以说是半个字都不信,“听说过师傅收徒的,还从未听过师兄找师弟的……”
“师傅曾与我讲过,他也曾有一位师弟的,当初他入剑山,成为山主的亲传弟子后,走的是博观而约取,厚积而博发的路子,阅万里山河而取一剑,观大道三千而取一意。在游历山河途中曾见一少年观星,有所感,便带回剑山,从此便有了我师叔,可惜自我上山也没有见过这位师叔,师傅也没有更多的提起过。”白知寒有些遗憾的说道。
“我想说的是这事也并非没有先例,万一师傅他老人家给我找个木头疙瘩似的师弟,那多无趣。”白知寒咧嘴一笑。
……
大胤皇城。
案牍旁的女子黛眉紧蹙,面若冰霜。
丹霞观被一剑斩成废墟之后,一则消息才从卧弓城传出,来到女子案牍上。
女子自嘲苦笑。
丹玄观的弃徒,在大胤的土地上肆意荼毒大胤的子民,已三年有余,自己这号称监察百官,体察万民的机枢处却是如此后知后觉。
一旁的男子斟好一杯清茶,轻轻放在女子案边,“师妹也不要太过自责,世间之事,即便圣人也难以窥其全貌。”
“荀师兄,这世道何时才能变好?”女子抬起头泛红的双眼直直的盯着男子。
“师妹,我知道你想要的世道究竟是怎样的,这并不是尽一人之力便可以完成的事情,而这却也正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十三年前的北境,妖族犯边,朝中决议出兵驰援北境,却被一位踏云而来的道人强行压下,这天下到底还是修者的天下。
而后更是燃起了一场妖异的火,那座小关隘,山北游牧为生的数十个小村落,连同那座横山一起消融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好像从未存在过。
十余年来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荀若谷的老师杜夫子便是在那一年前往北境讲学,然后便在没有回来过。
而真相便如同那云端之人身后的迷雾,无法跨越他便无法深入其中一探究竟,但是很遗憾,穷尽一座大胤王朝亦不能让那人后退半步。
荀若谷看着眼前的女子,“我们都在做这件事,你在做,我在做,陛下在做,整个大胤都在做,只是这需要漫长的岁月,所以我们有学宫有书院,有无数人来延续火种,直到它永不熄灭。”
杜夫子是大胤学宫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夫子,他死了,学宫还会有陈夫子,李夫子,也会有其他姓杜的夫子,职位可以被继承,生命却无法被延续,杜夫子死了,一座关隘连同千余将士也死了,整座大胤却连知晓其中缘由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去审判谁。
荀若谷记得,那日自己的小师妹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紧紧盯着云端,那里有一位道人,身后流光溢彩,宛若仙人,整座大胤皇城的王公大臣噤若寒蝉。
自那以后,自己的师妹便再也没有笑过,也几乎从未踏出过这座百川阁,十几年来,数不清的学子自学宫走出,分散于大胤的各个角落,而牵引他们的那根无形的丝线就握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手中,只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
总需要力量来守护她完成这件事,所以荀若谷放下手中的书,踏上了一条修行之路,无师无伴。
两年前的大衍会,荀若谷第一次出现在天下人的视线中,力抗剑山小山主百余剑,一举夺魁,世人只知道他已二十余九,却不知那是他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二年。
女子端起案上清茶,轻轻抿了一口,紧缩的眉宇舒展了一些,“那份名单已经送去卧弓城,现在应该已经到那位小山主手上了。”
荀若谷轻叹,“以这位小山主的性子,怕是又要提剑闯山门了。”
“说起来,平安镇的事算是承了这位小山主一份情,师兄,我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对是错。”
“师妹,从递出那份密函,便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少年的热血总是不可控制的。”
“是啊,不热血还如何称得上的执剑的少年。”
“师妹放心,必要时我会救下他。”
“白知寒身边的少年少女,我已经派人查探,却来历成谜,只知道他们曾在关山生活过一段时间…”
女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这位师兄说道。
大胤子民在户部皆有造册,即便有未在册的人丁,也能探查出来历,这对少年少女却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没有在册,也没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人存在。
荀若谷愣了愣神,“师妹是说,他们可能是那场妖祸的幸存者……”
……
……
剑山近十几年来,一直很低调,山河间很少再看到他们的影子,除了青黄不接外,顶尖战力也在日渐稀少,那位提剑斩山门的傅柳,一人一剑压的佛道俩门抬不起头来,却于十余年前自南海寻觅那处归墟之所,再无踪迹。
而后北境之上起了一场妖祸,好巧不巧的是,老山主最有天赋的小弟子,于北境斩妖,葬身于那诡异的黑火之中。之后,老山主一病不起,溘然长逝,传位于他的大弟子,性格沉稳,天赋却算不得出众。
好像剑山的衰亡已成定局,佛道两门也乐见其成,毕竟谁都不愿自己头上悬着一把剑。曾经剑悬而未动,两门忌惮不已,直到傅柳提剑出山,将道门之首云间观斩了大半,又掳走佛门佛子,那把剑才算是真正的落下了。
剑悬而未动,那是掣肘,如今剑已落下,那剩下的便只是仇恨了。更何况那柄剑,现在已经不见了,也有可能早已经折断了。
所以在大衍会上拔得头筹的学宫荀若谷,并未获得太多的关注,相反是尚年幼的白知寒,在那场大会中所展示出来的天赋,更加让人忌惮,聚焦了所有人的视线。
道门不想有一柄剑再次悬在他们头顶,佛门亦是如此。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那位剑山山主多年来难得寸进,据传闻,他在堕境。
一位堕境的山主,以及尚未成长起来的继承人。
剑山已经到了最衰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