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绾欣赏前辈们抑郁不得志的吐槽时窗外忽然传来些轻微的动静。
她眸光一凝,谁大半夜跑到长明堂来。
杀手?
许是相信蒲团可以暂时性困住人,长明堂外并没有弟子值守。
刚受过罚实力不济又无外人可以求助,在这个时候前来寻仇再合适不过。
不过,她得罪的人里有谁能混入聆风宗吗?
云绾盖好红布,下意识摸向袖中的匕首。
袖中只余下空荡荡的刀鞘。
她一巴掌打在额头上,给张鹿竹之后忘收回来了。
不过沈鸣蝉在场,以她的性子会拿着匕首来做交易吧,只是不知道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
要不重新再找一柄匕首?
她一边权衡着利弊一边将手中的簪子握紧几分。
“吱呀”一声轻响,窗间漏出一线月光,随后而来的,是倾泻而下的云水蓝。
“梳云师姐?”
即使是翻窗也依旧维持着从容冷淡表情的陈梳云优雅地向她点点头,随后回头将被夹在窗户里的衣袖抽出来。
“五宗的宗服该好好改了,一层叠着一层的,连窗都翻不利索。”
云绾:······
有没有可能发明宗服的人就没想过有人会穿着这玩意翻窗。
“师姐来此做什么?”
在三个亲传师兄师姐中陈梳云性子是最规矩的,再加上刑法堂弟子的身份限制,云绾实在猜不出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来给你送药,念念说你的储物袋被沈灼带到夕雪宗了。栗子和妖弦也来了,不过她俩在外面帮我望风。”
陈梳云走到她身旁,一撩衣袍席地而坐。
“我想在配药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所以就将可能用到的丹药都带了过来。”
她翻手将一堆瓶瓶罐罐放在地上,那架势像极了随地摆摊的菜贩子。
云绾垂眸,烛火下的瓶子显出些岁月的痕迹。
“师妹?”
陈梳云歪头去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无事。”
云绾眼睫颤了颤,
“师姐将药收回去吧,若是让你师父知道又得多三个人挨罚了。”
能当上聆风宗长老的实力至少要在绿五阶以上,要看穿她神魂上的伤势甚至无需诊脉,私下用药疗伤必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他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秉公执法追查到底。
况且神魂一道不破不立,如今也算是个好机会。
“宗规上并未规定不许用药。”
“宗规上规定不许探望。”
“我走的是窗。”
陈梳云用手拨弄着瓶子,
“而且长明堂无人值守本就是特地给人留出时间前来送东西,算是聆风宗这么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吧。”
云绾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在想供桌上刻下的一句话,
(等我出去了我要一把火把这些条条框框全烧了。)
听起来似是少年意气,可宗规真的需要改变吗?
或者说现在他们能拿得出比现在的宗规更加完善的、让人毫无漏洞可钻的新宗规吗?
“法外容情,但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锻炼锻炼,只怕要辜负师姐的好意了。”
“还真让笑笑说中了。”
陈梳云双手托腮,借着烛火看这个才入门不久的小萝卜,
“不过······”
她突然袭击,两只手分别掐住云绾的两个腮帮子。
“师妹明明就没有跟着池青吹学很久,怎么做事和他一样固执。”
哈?
云绾一头黑线,她怎么不觉得自己和大师兄像。
“梳云师姐。”
云绾含糊不清地喊她名字,试图让师姐手下留情。
陈梳云捏了两把,过了手瘾才松开。
她偏头看向供桌上的东西,伸手将蒲团往前面拉了一点。
还在揉脸就被蒲团带着移动的云绾:?
“供桌上的供品很新鲜,我们昨天才摆上去的。”
这话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让她放心吃,供品质量有保证,不会出食品安全问题。
云绾失笑,
“我可不敢,惹恼了人半夜站我床前可怎么办?”
“不会的。”
陈梳云和她并肩坐着,隔着朦胧的烛光仰视上面的人。
“师兄师姐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年在同样的位置也偷吃过一样的供品。”
她顿了顿,
“而且,他们才不是那种因为一块糖糕就生气的小气鬼。”
云绾看着她,这个向来没有表情的师姐眼里难得流露出一点情绪。
悲痛、遗憾、愉悦共同构成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像薄薄的云雾,微不可察却将人整个拢了进去,挣不开逃不掉。
在她的认识中陈梳云像极了木头,规矩、迟钝、温吞,不仅对别人的恶意和算计毫无觉察,甚至对贪婪和小聪明也抱有很大的宽容。
参天的古木不会在意不经意间踩到自己根系的小动物,但潮湿的空气会滋生出蘑菇和青苔,在漫长的时间里它们不会自动消失,而是慢慢的渗入木头里,最后成为它的一部分。
云绾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高高的牌位,那里是墨绿色的青苔。
长明堂里,寂静无声。
夕雪宗,水牢外。
“大师兄,这是云绾交上来的证据。”
沈灼低着头将被布包裹起来的本子递给念久生,余光却不住扫向一边站着的方渚兮。
面色有些白,不过精神看着不错。
也是,这人何时颓废过。
念久生接过来,揭开布一页一页翻看着。
“大师兄,这上面有毒。”
沈灼连忙提醒。
“嗯。”
念久生应了一声,手下动作却不停。
他面色一如往常,只有颤动的睫毛隐隐透露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理。
“云绾让你自己挑着吃。”
沈灼将储物袋递给方渚兮。
“怎么把一整个袋子都给出来了?”
方渚兮接过来。
“她心烦得很,扔过来时简直是想把我砸死。”
沈灼小声嘀咕。
“那是因为绾绾知道我们阿灼很厉害,这么近的距离一定可以接住的,对不对?”
方渚兮垂着眼睛笑。
“少拿哄小孩的话来哄我。”
沈灼抱臂侧过身去,
“赶紧吃药吧,省得云绾又怪到我头上。”
方渚兮拉开系带,指尖合拢在其间小心摸索着,半晌从里面挑出个沾着血的储物袋来。
凝固的血迹黑得宛如诅咒的印记,不祥中透着一丝诡异。
特别是在三个人迷茫视线的注视下。
念久生:······
沈灼:······
方渚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