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云绾一边走一边试图平复内心的戾气。
岁临、战啸、九卿,合着三个人早就背着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真是辛苦他们还要在她这个外来者面前演那么一出好戏。
云绾笑出了声。
难怪她觉得有哪里不对,连诸瑾都要尊称一声前辈的九卿居然会被战啸挑衅。
能混成神仙的哪有不聪明的,若真是爱女心切还能理解,偏偏她当时什么都还没有做。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见不得自家闺女受气,那和战若若切切实实打了一架的岁辞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在之后的日子和战若若继续互相伤害斗智斗勇,半点没有受过威胁的样子。
若没有和九卿打过招呼他怎么会因为小孩子的摩擦就上纲上线,那些狠话也不过是要激她出手的托词罢了。
失望吗?
不,云绾现在兴奋得手都在发抖。
这才对嘛,这才是对待一个异世之魂该有的态度。
冷漠的、审视的。
他们要是真那么好,万一以后刀剑相向可怎么让她心安理得地挥刀啊。
她将指甲掐入肉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敛息符。
敌我差距悬殊动手撕破脸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
一来她这人气性小,要是不去会会他们晚上是会懊悔得睡不着觉的。
二来,九卿指引她到暝这里来只怕也是猜到了她会对这事起疑,她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正想着战啸的声音传入耳里。
“叫我过来干嘛?我很忙的。”
“不是你叫我出来说有要事相商吗?”
“我什么时候会说这种文绉绉的东西。”
岁临本来还事不关己地靠在墙上转扇子,听到这话忽地站直了身体,一拍脑袋。
“完了。”
战啸看他苦巴巴的样子,不由得犯嘀咕。
他们好歹也是神仙,被算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他战啸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万事无愧于心,哪用得着担心被威胁。
哦,忘了面前这个不是。
呵,亏心事做多了,现在鬼来敲门了吧。
“二位前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云绾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战啸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阴影里的少女看不清神色,只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紫蓝眸幽幽散发着冷光。
这云家丫头怎么走路没声啊,怪吓人的。
云绾抹掉指尖敛息符烧尽后的灰烬,对上了岁临早已恢复平静的眼睛。
“有小云道友牵挂自然是好得很。”
他眉眼含笑已经看不出之前懊恼的模样。
“哎,可惜我这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的,也没个人牵挂。过得倒不似岁临前辈一样悠闲自在,随心所欲。”
云绾从阴影中走出,笑意温婉、语调俏皮,像是寻常人家里爱和长辈撒娇打趣的乖巧姑娘。
然掌心的一点痕迹却还提醒着她半盏茶前失控的情绪。
“小云道友这话可就错怪我了。我呀,一天到晚忙这忙那的,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就被你逮了个正着。就这样还一顶悠闲自在的帽子扣下来,冤枉得紧呢。”
“岁临前辈日理万机的,想来也不会有时间去关注我们这些小孩子。这不,知道您没有时间,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找来了。
之前有幸得您赠书还未来得及感谢,今日特意前来拜访,还希望岁临前辈能指教一二。”
云绾语气谦虚恭敬,指尖却亮起了一点银光。
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啊。
战啸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瞥瞥那个。
这丫头怎么还和刚来的时候一样虎,和他们这些早就得道成仙的老东西还敢来硬的。
不过岁临这人脸皮虽厚但还不至于和小孩子动手,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他来当那个坏人。
果不其然,面对云绾礼貌的挑衅岁临笑意不减。
“指教说不上,何况早就听九卿前辈提过你阵法学得不错,连他都这么说想来是不需要我再检验了。”
“神界的前辈们关系真好。”
云绾意味不明地笑着。
“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只能聊聊自家孩子了。”
云绾确认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再过多纠缠,刚转身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战啸前辈。”
一直作壁上观的战啸闻言转过头来,望向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演技不错,就是台词还得再琢磨琢磨。”
如愿看到战啸瞪大的眼睛,云绾心满意足地离开,徒留战啸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她怎么知道的?”
战啸看向岁临,“你偷偷去告状了?”
“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能反应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岁临又开始转他的扇子,看得战啸一阵头晕。
“不是说在那个世界也才二十来岁吗,连百岁都还没过不是小孩是什么?”
“知道什么叫早慧吗?不过慧极伤身,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以为她跟着九卿前辈性子能收敛些,今日一看还是这么凶啊。”
“赤九阶了,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怨气不是那么好消弭的,能压制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容易了。”
另一边的云绾也在复盘。
当年他们三人必定不会是没事找事,战啸的挑衅是为了激她出手。
一个还未开始修行、天生病弱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探的,无关实力那便是在试探自己的性格。
不过若是单纯想了解外来者的性格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这般打草惊蛇才是。
只有在战斗中才会显露出来的东西······我的杀念?
云绾蹙起了眉,或许应该说是神魂。
当时的冲突一方面是测试,另一方面应该是要将那本阵法书递到自己手里。阵法一道最是锻炼神魂强度,他们似乎是希望借此来磨练自己。
还有九卿,他特意选到隐雾秘境是为了让自己发现那奇怪的黑线。
杀念、阵法、黑线,这都与神魂相关。
可是为什么?
与其花大力气从头培养一个对他们有敌意的外来人,为什么不直接从修真界和神界当中选择,这不是更方便更可控吗?
云绾随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呆着。
她现在心乱如麻思绪混乱不适合回去面对玲珑心思的九卿。
所有事情在她面前摊开,而她理不通其中关键,这种认识实在让她挫败气愤。
右手划过储物袋,月魄给的匕首出现在她掌心。
几乎没有犹豫,锋利的匕首划破左肩,鲜血如决堤的洪水汩汩流出。
身体的痛感将她从陷入死循环的思绪中拉出。
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的。
连云绾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面对欺瞒她的反应不该如此之大。
许是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周围被忽略的声音才逐渐闯入她的耳中。
虫鸣伴着清扬的曲调仿若仲夏夜间的田野,无端使人安心。
这个曲子她听过。
云绾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藏书阁附近。
果然啊,是方渚兮。
云绾靠在墙上,合眼静心听着方渚兮的练习。
鲜血依旧止不住地往外涌,将青衫染红后滴入下方的土地,和褐色的土壤一起无声滋润着一方草木。
磕磕绊绊的曲调带着明显的生疏,但在此时此刻却很是应景。
毕竟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