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并不会管大家卖什么,她只管抽成,管理痷内事务,应付官府或者京中来人,为那些尼姑通风报信,蒙蔽世人的眼,叫他们以为,这些人当真在痷中苦修。
毕竟,这荒僻之地的罪妇们,寻常人根本懒得在意,而她,明家的庶女,此时却成了这里的女王,原本苦行僧似的生活,硬是被她过出花来,灰色缁衣下,是鲜艳贵重的锦衣,遇到那天气晴好之时,她便乔装打扮下山,在那闹市之中潇洒快活一番,当然了,遇到合眼的少年郎,她也不介意与之勾缠一番。
人生苦短,能逍遥时,且逍遥。
至于这样胡作非为,会有什么后果,明珠从来都懒得想。
最坏的后果,也不会比青灯古佛苦渡下半生差了!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明珠懒懒的坐在廊下,身边有新来的尼姑伺候着,面前的矮几上,时令水果新鲜零食堆得满满的。
若是抛开这荒僻之地,不比京城繁华,其余的,倒也跟她在京中做贵女时差不多。
正闭目养神,有脚步声传来,是她的心腹妙能。
“主持,来客了!”她附在明珠耳边一阵低语。
明珠呵呵了两声:“这个女人,这个时候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
“那主持还见不见她?”妙能忙问。
“见啊!为何不见?”明珠怪笑,“她既主动来找我,想来,应该不会空着手的吧?财神爷上门,岂能拒之门外?”
她理了理缁衣,将那艳丽锦袍盖在阔大灰袍之下,又对着镜子,正了正自己的头冠。
这里的尼姑,多是带发修行,她当然也不例外。
镜中映出一张娇颜如花,唇红齿白,眉眼妩媚,眼尾微微上挑,一缕发丝垂下来,在脸畔轻拂,纵是灰帽灰袍,仍难掩风情之姿。
明珠自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走了出去。
苏锦儿正在痷门前等候,见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啪啪的往下掉。
“阿珠姐姐,你受苦了!”她哽声道。
明珠掠她一眼,扭头看向萧陌。
萧陌自是不敢拿真容见她,此时伪装成苏锦儿的侍卫,戴着一顶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见她望过来,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明珠移开视线,又看向苏锦儿,见她还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说些客套话,不耐烦的将手抽出来,拿帕子拭干。
“行了,这儿又没人,你演这出姐妹情深给谁看?”她毫不留情的戳破苏锦儿的假仁假意,“更何况,你我之间,顶多算狼狈为奸,本也没什么情份!”
苏锦儿被她戳破,有点尴尬,但她素来面皮厚,也不在意,仍扯着明珠的衣袖,笑嗔道:“一年未见,姐姐这嘴皮子,还跟刀子一样割人!”
她知明珠的性子,说完这话,便将自己所带的礼物拿出来,锦盒里头装了十几个银锭。
“姐姐如今这景况,妹妹也不能帮你做什么,只能用这些俗物略表心意了!”
明珠很满意她这心意,收了银锭子后,也堆起了笑脸,亲亲热热道:“妹妹果然还是惦记姐姐的,倒是姐姐我误会你了!快请里面坐!妙能,上香茶!”
有了银子做润滑剂,姐妹之情叙到飞起。
苏锦儿先问明珠近况,遂又藉着这由头,将京城近来发生的事透露给她,然后,特别强调了苏凉受宠,苏白被赦免之事。
“什么?他竟被赦免了?”明珠霍地站起,失声怒叫:“凭什么?我还在这痷中苦渡岁月,他却要重回人间了吗?不!我不许!”
苏锦儿见她如此暴怒,知道这鱼儿已咬了钩,遂添油加醋道:“谁说不是呢!姐姐被他如此伤害,只怕至今还是心痛如绞,心结难解吧?你因为他,赔上了自己的一生,本正值青春年华,却只能在此苦捱!可他却只坐了一年牢,便一飞冲天,春风得意,成了公主的兄长,还因为戴罪立功,得皇后嘉奖!想来,以后定是前途无量!他毁了你的一生,竟未得半点报应,上天何其不公?”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苏锦儿顿了顿,继续煽风点火,“问题是他现在出来了,还有皇后和公主妹妹撑腰,他定是想法报复姐姐的!如今姐姐全家被屠,只剩伯父一人浑浑噩噩,再无人能护着你了!姐姐,往后的日子,你可得加倍小心啊!”
明珠低头看她,半晌,道:“你说得不错!他如今重得自由,怕是第一时间要找我算旧帐!”
“所以,姐姐得小心防备着!”苏锦儿垂泪道,“若有什么难处,可对妹妹讲!虽然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但我们姐妹一场,我又岂能看你置身险境,不管不问?只不知,妹妹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呢?”
明珠看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小嘴,眸光闪烁不定,半晌,忽地笑了一声,反问:“妹妹一向最是机敏聪明,可有什么好的对策,不妨说与姐姐听听!我这一时之间,心慌意乱的,委实没什么好计策!”
苏锦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忙道:“我上山来时,反复想过了,姐姐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趁他现在还未反应过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怎么个打法?”明珠追问。
苏锦儿淡笑,朝她招招手:“妹妹附耳过来!”
明珠俯身向前,苏锦儿一阵密语,明珠听完,咕咕笑出声来。
“妹妹果然聪敏!既如此,便依妹妹所言!”
苏锦儿目的达到,又同她商讨了一些细节,心满意足下山。
明珠回房,转身进了暗室。
暗室之内,是一处豪奢闺房,处处透着脂粉香气。
她走进去,坐到梳妆台上,开始描眉画眼,浓妆艳抹。
她本就生得不差,此时巧手妆扮,愈显妖媚动人。
“我这般品貌,阿白,你为何就是不喜欢呢?”她抚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你真真是伤透我的心了!堂堂男儿,这般伤女子之心,你真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