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命，与亿万万人的性命。
这是无需犹豫的选择，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魔柒已是被诅咒万世沉沦的宿命，来源是那位被称作第四禁忌天尊的鸿尊，这几乎是无解的情况，几乎没有人能正面直接战败、杀死鸿尊，轩辕钧没有把握，先天仙帝亦然，哪怕是三天尊其中一个下场也不行。
唯一有可能的天帝，也得陪着整个世界演下去，堵不如疏，到了那等层次，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动摇。
而且天帝一旦动身下场，这场大劫就真乱了，原本没有什么大劫能直接影响道尊帝者，老张一动，反而会把其他原本在争锋的道尊帝者吓得联手。
到时就算三天尊旁观不动，天帝也是一个打一群，必然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天机紊乱，血灾四起，受苦的还是无辜生灵。
鸿尊是几近无解的敌人，只有正面镇杀，或被对方反过头干掉。
然而还有另一个东西潜伏在暗处，一直伺机报复李源，想要化身劫物彻底主掌劫运，肆虐众生。
诡物虽然被老君出手断了前路，无法彻底登临道尊之境，但这玩意儿的威胁依然很大，甚至因为枭道人夺舍的原因，变得更加阴险隐匿起来，李源想找都没有半点办法，即使找到，他现在也打不过。
诡物如今还在蛰伏的原因，就是在担心道尊出手碾压，上次被人皇残躯随手抹杀意识，成功夺舍诡物肉身的枭道人算是彻底怂了，不确定稳妥之前，肯定不敢冒头。
轩辕钧也对李源直接解释，他身份敏感，来到现世后已经被诸多道尊盯上了，不能对诡物动手，否则鸿尊肯定第一时间支持诡物，依旧保持对峙局势。
而且，要是诡物这个祸患彻底消失，三界这潭混水一旦有变清的趋势，下场的就是道尊了。
到时候道尊混战，谁都无暇顾及三界，保不准会有争锋失利的道尊帝者暗中打算‘玉石俱焚’，直接对三界下手，谁都别想得到。
即使是身为初代人皇的轩辕钧都直言：诡物位格特殊，难以彻底杀死，唯有九柄凶剑齐出，让凶剑之力发生质的改变才有可能。
如今众多道尊齐齐亮相，大势已经变得越发晦涩起来，连极境道尊都不方便动这场大劫的‘劫物’，可想而知诡物这玩意儿的恐怖性。
要不是李源多次打断诡物进化的进程，之前又灵机一动叫老君的分身下凡阴了一次，恐怕这玩意儿早成了气候，没人管得住了。
即使如此，轩辕钧还是断言，李源至少得有九凶剑，才能有彻底杀死诡物的能力。
镇狱剑好说，月孤崖和李源一伙儿的，肯定愿意出力。
关于天界三凶剑，李源有迷之自信，总感觉老张的法旨会给自己点‘面子’，大不了直接开腔喊名字，也不嫌丢人，不怕老张不给......
已经到鸿尊手中的绛煞剑就不说了，想搞到免不了让轩辕钧出动，甚至有直接开战的风险；要想凑齐九凶剑，忘尘也不可或缺，而一旦取动忘尘，魔柒就必然身死，魂飞魄散......
一人命，安众生命。
按照李源晋升顶尖大能时明悟的众生人道，他应该直接做出果断的选择。
但李源之所以是李源，就是因为那抹‘别扭’的人性始终夹杂在神性之内，哪怕不断淡化，逐渐走向一方极端，可它依旧存在......
他总是在不该犟的时候犯犟，不该仁慈的时候仁慈。
复杂又普通，温柔而坚定。
魔柒是敌人吗，显然不是。她虽然一开始有些痴狂，与李源见面的方式有些极端，但不得不说帮过李源不少忙，立场也一直在李源这边，虽然气氛尴尬，但也勉强称得上朋友。
尤其是记起些许前尘碎片后，魔柒虽然对李源依旧有极大兴趣，却在行动上开始躲起了李源，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存在最终会搞砸一切，带来悲哀的结局。
魔柒不想伤害李源，即使她这一世看着李源从微末中崛起，暗暗关注许久，倾注了不少情感。
知晓自己最终很有可能会为李源而死，魔柒知道李源的性子，如果这事儿被动发生的话，这家伙会愧疚一辈子的。
所以她才躲着李源，哪怕所谓的宿命迟一点到来也好，让李源再成长一些，再强大一些......
所以轩辕钧才说，如果李源主动开口，魔柒应该就不犹豫了，会愿意为他而死。
李源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朝露映夕阳，翠林染金霞。
山下凡人密集，涌向安月的难民越来越多，从山上望去，就好像看着一个巨大的蚂蚁窝。
看着那些忙碌不休的百姓，李源心中暗叹一声。
他们又是否知道，即使是庙宇中‘无所不能’的仙神，也会因为腌臜事情犹豫，因为道德底线挣扎呢？
自己不管做出任何一个选择，好像都能对得起另一方，又好像哪一方都对不住......
“人皇陛下，轩辕大哥，钧哥......”
“你可能不太了解，像我、以及我天妖老哥这样的人，脑子都有点轴。”
“为朋友舍弃天下苍生，为天下苍生舍弃朋友，手心手背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不管怎么做都像个混蛋吧......”
李源站在山间小道上，两侧林木翠绿。
良久过后，他望着那些树叶上已经从朝露变成‘夕露’的水滴，却是洒然一笑。
天气灰蒙蒙的，太阳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湿润的空气中满是清新水雾的味道，原来不知何时下过了一场细雨。
轻嗅着经过洗礼的湿润空气，李源眺望山间，眼眸越来越亮，也像是走出了什么纠结的念头。
今日这一场博弈，终究还是‘愚蠢’战胜了理智，神性败给了人性。
轩辕钧默默陪李源站了一整日，未曾动过，也不曾说些什么。
好像不管李源如何选择，他都会这样平静地等待，再在身后尽力的支持。
李源的选择其实并没有出乎轩辕钧的预料，若是李源选择一方，丢弃另一方，不管如何选，就都不是人祖看重的那个‘冒失后生’了。
在这世上，若说轩辕钧最信任谁，只有那位燃尽一切，为人族、为自己撑起一片晴朗天空的无私前辈。
“我们穿越......咳咳，穿越万古相见，缘法定然深厚。我这人也有点犯抽，从来不喜欢做选择题。”
“轩辕大哥性子沉稳睿智，不是话多的人，与我细说这些，想来已经有了法子，还望轩辕大哥指点一二啊......”
李源低声念叨了几遍，终究还是确定了如此称呼轩辕钧。
混沌史上第一位人皇、万古以来最惊才绝艳的人物、用硬实力打到各方认可的盖世人皇陛下，稍微斜着眼睛瞥了李源一眼。
这辈分拉的，让李源占了多少人便宜啊......
“不想伤害任何人，呵......法子是有，但对你有点狠。”
轩辕钧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反驳这个称呼。
李源已经做出了‘选择’，此刻浑然不在意，甚至还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坚定信念感。
“呵呵......有多狠？”
李源拨弄树叶上的露水，望向远方大团阴云背后的浅浅夕阳，随意地笑着。
轩辕钧堂堂人皇，从不骗人，认真说道：“让你彻底死一次。”
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