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看着庭下跪着的二人，想起自己那个早逝的大女儿，心下一阵刺痛。
都说她偏心，可若与自小长在她身边，当初跟着自己和夫君外放出京，也是过惯了苦日子。后来回到汴京城，自己便忍不住多偏袒她几分。
可谁知，当年她看不上盛竑，将亲事给了若弗，可谁料想盛竑为官清正勤勉，倒是步步高升，华兰长柏这两个孩子也是他们家这辈中的翘楚。当年她心心念念的康家哥儿，竟是个绣花枕头，不仅风流成性，家里妾室成群，就连她的嫁妆都挥霍了不少。
她这两个女儿啊，若弗心实如金石，若与却心眼繁多似莲蓬，自小被宠溺惯了，争强好胜好高骛远，全无是非敬畏之心。
她怨，怨若与出事后，若弗无动于衷，韩昌叙冷眼旁观，她便也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从来没有再登过秀水胡同的大门。
可她更恨，恨自己毫无原则的宠溺若与，才将她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无视朝廷法度的性子。
韩昌叙去王家提亲的时候，她先是唬了一跳，以为是他欺王家无人，刚对她的大女儿冷眼旁观，如今又要求娶她的小女儿。可冷静下来，想起那日若弗和离之时韩昌叙的殷勤，还有当年他在家中读书时几个小辈一同玩闹时的场景，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后来询问了若成，才知晓当中缘由。
罢了，自己这两个女儿婚姻都不顺畅，若与已经没了，自己难道还真的要同自己的小女儿作对一辈子，阻了她的姻缘吗？
众人见王老太太都不说话，气氛也有些紧张，都知道她对康姨妈一事对韩尚书心存怨怼，生怕她在此时对二人摆脸。
二太夫人见王老太太迟迟不说话，刚想开口让他们俩先起来，别人不心疼，她还心疼自己的女儿女婿呢，身旁的二老太爷伸手拉住她的小臂，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起来吧，”王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本字帖，递给韩昌叙，沉声说道，“这是你老师留下的，他说这些学生里，字写的最好的便是你，这本真迹本就是留着要给你的。”
“当年他还戏言，说无缘招你为婿，”说着轻笑出声，“看来是他在天有灵，兜兜转转，将他最疼爱的，性子最像他的小女儿嫁于你了。”
“母亲~”
“岳母大人~”
王老太太摆摆手，“行了，起来吧，我就这这么一个闺女了，交到你手上，好好待她，即便是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也不许亏待她。”
说罢她站起身来，一旁的梁妈妈上前扶着她往外走。
“母亲~”王大娘子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喊出声来。
“若弗，是母亲对不起你和你姐姐，对不起你父亲，才遭了报应，害了你姐姐，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都是我的错。”
“即日起，我会守在府上的小佛堂，为你父亲，你姐姐祈福。”
“下辈子，下辈子，就不要投身到我膝下了，”王老太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年，是我，没有对你尽到母亲的责任。”
王若弗听得此言，早已呆愣当场。
她不知道自己是难过，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小时候她时常想，自己要是婶娘和叔父的女儿该有多好，长大后她又想母亲为什么不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自己。
后来，她成了婚，嫁了人，整日被闲杂琐事纠缠，也就没了期待。母亲会为了姐姐敲打康家姐夫，可父亲不在后，母亲为了王家，为了盛竑，却会让自己忍让。
若不是当日和离之事事发突然，兄长暗中相帮，只怕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孝，听得母亲如此说，心中其实并无太大的难过，只觉得，母亲最终还是把话说明了。
自己不如姐姐，即便姐姐触犯律令，谋害旁人性命，也还是母亲最爱的姐姐。
分明不难过的，为何心里还是闷闷的，难受的紧，忽而，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她回头看过去，是韩昌叙。
“弗儿， 我的弗儿，”二太夫人终是忍不住，扑倒在地将王若弗抱在怀里，“我这么好的闺女她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起来，今日是你和昌叙的认亲之日，要高高兴兴的，不许哭，我们弗儿是要过好日子的，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哭。”
“你还有婶娘和叔父，有昌叙，还有这几个孩子在，我们弗儿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