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繁清站起来,也许是一个姿势坐的时间久了,他的身子微微踉跄的歪了一下。
尚一博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一个跨步到了他的身后,伸手预扶。
楚繁清摆了摆手,露出尴尬的笑容,“不至于,不至于,还没老到要你搀扶的地步。”
尚一博收回手,故作轻松的说:“当然不老,你这么帅,谁敢说你老,我妈第一个就不干。这阵子没有锻炼吧,是不是该去打球了,等开春天气回暖了,我陪你去打球。要不下周,我陪你去澳门打球。”
楚繁清没有回话,走到落地窗前,神色凝重的看着窗外。
片刻过后,他严肃的说道:“一博,回如尚集团工作吧,现在如尚需要你。”
尚一博答话:“我是这么打算的。焉若已经将如尚的状况告诉我了,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
“不是帮我,是你必须要面对的,是为你自己。”楚繁清悠悠的说道,“我对不起你外公,他留下的家业就快被我给败光了。”
“爸,别这么说。谁都知道外公留下的只是百来人的小公司,要是没有你如尚集团哪有今天的发展,资产规模过百亿,旗下员工上万人,这么大的规模。”
“本想再奋斗几年,将如尚的海外市场做起来,那时候你也该成熟懂事了,就把如尚交到你的手上,也算是兑现了我对你外公的承诺,唉,世事难料,如尚现在岌岌可危,我食言了。”
“爸,不用自责。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们还没有败呢。”
楚繁清转过身,看到尚一博那么年轻的一张脸,却说出如此成熟稳重的话,内心感到既欣慰又有些愧疚。
欣慰的是,孩子长大了,能够客观的看待事物,沉稳的表达自己的态度,都能安慰起大人来了;愧疚的是,以尚一博二十岁的年龄,应该还在读大学,应该是个单纯的学生才是,却因为家庭的变故,过早地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成人世界的压力。
尚一博见楚繁清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是哪句话说的有问题,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如尚是有危机,但远远还没到败掉的程度吧。”
楚繁清没有顺着尚一博的话头接话,而是直接步入正题,“粤海那边的事还不算处理完,这个时候我去公司不大方便。我想来想去,只有交到你的手上,我才放心。”
尚一博不无顾虑的说道:“整个如尚集团全部由我来管理运营吗?”
楚繁清坐回到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过来坐,我们该好好聊聊。”
尚一博顺从的也坐回到楚繁清的对面。
楚繁清没有回答尚一博的疑问,而是不再做任何铺垫的直接介绍起如尚集团的情况来,“如尚的元老级员工很多,尤其是管理层的几位,都是当年跟过你外公的人,过去是为如尚贡献过价值这个不假,但他们近些年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与整个市场环境早已脱节,在公司的年头长了,混了个老资历,就成为了高管。各个能力不及新人,却倚老卖老处处掣肘新来的员工。”
“几年前,我做过公司人才盘点,想做人员优化,同时引进一些外部人才,但是hR 那边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最终没能执行下去。元老级的员工、一些有裙带关系的人和已经退休的董事们逐渐形成了小团体,这些人沆瀣一气,把如尚搅和的是乌烟瘴气的。如尚内部形成这样的风气,我是要负主要责任的。自我接手如尚以来,一直延续你外公宽厚待人、恩威并施的公司治理方针,而我个人当然不及你外公,在公司上下职员心中的威望。‘恩’到是没少给,‘威’却没能树立起来。感念你外公的那些手下当年的不易,我不忍心下狠手,也不屑于耍手段。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几年经济大环境好,政策也好,如尚快速发展起来,规模越做越大。在高速发展期,一些问题显现不出来,就是看到了问题,也根本顾不上去解决,因每天都有比解决这些问题更重要的事要做,忽视的代价,就是问题越积越多,成了积年沉疴解决起来难上加难。现如今,如尚这艘大船终于拖不动,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尚一博安静的听着楚繁清的叙述,眼前浮现出一些画面。
小的时候,楚繁清喜欢带着他去公司上班。他给公司管理层开会的时候,小一博也跟着一起坐在会议室,有时候看书,有时候拿着爸爸的手机玩游戏,印象中,他看到过多次,跟爸爸一起开会的叔叔在跟楚繁清争执。他听不懂在争执什么,但环境氛围小孩子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就很吓人的感觉。
现在听楚繁清这么一说,就都对上了。
尚一博抬眸看向楚繁清,可能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理发的缘故,楚繁清的头发已经长得没有型,两鬓间生出的白发翘着十分明显,还有一缕灰白的头发耷拉在额前,这与平日总是打上发蜡梳洗整齐的老爸判若两人。
尚一博终于意识到:“家人需要他了。”
楚繁清话音刚落,尚一博马上接话道:“爸,我听你的,回如尚工作。”
楚繁清满眼慈爱的看着尚一博,“你要承担的不仅仅是份工作而已。这阵子我要是不能去公司,如尚落到那些人手里,后果会很严重,只能由你先接手整个如尚集团的运营。”
他收回视线,长出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难为你了。”
尚一博正要接话,方希棽和周焉若一前一后,从餐厅后面走了过来。
方希棽边坐下边问道:“你们谈的怎么样?”这句话像是问楚繁清又像是在问尚一博。
楚繁清答道:“一博准备去如尚工作了。”
方希棽朝着尚一博宠溺的笑道:“好啊,你终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