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际泛起鱼肚白,薄雾如轻纱般缠绕于余杭城的屋檐与巷尾,未散的晨雾中透着一丝寒意,却也预示着新的一天正悄然苏醒。李文远踏着微露的晨光,步伐急促而沉重,穿过石板路的缝隙间零星的露珠,踏入府衙门槛。府内,烛火尚未完全熄灭,与外界的朦胧形成鲜明对比,一室的繁忙与紧张氛围迎面扑来。堆积如山的文件与穿梭其间的官员们,个个面带疲倦,却仍旧忙得不可开交,这场景映入李文远的眼帘,他那因整夜忧虑而略显憔悴的面容上,额头上似是新添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大人,关于各地税赋入库的清单已经全部汇总整理完毕,但是……”一名身着青衫、面色苍白、手持厚重账簿的书吏,神色犹豫,双手微微颤抖地将账簿呈上,眼中闪烁着不安。
李文远几乎是夺过那账簿,指尖因急切而显得略微颤抖,他快速地翻阅着一页又一页,眉头逐渐拧成一团。每翻一页,他心中的重量便增加一分。他心知肚明,账目上的数字与实际出入巨大,所谓的收支平衡,不过是权宜之计,一场精心构建的海市蜃楼。最终,他重重地合上账簿,深吸一口清晨尚带凉意的空气,眼神锐利如鹰,环顾四周,声音沉稳而有力,透露出不容辩驳的坚决:“从今日起,所有人,无论手头工作多么紧急,都必须立即放下,全心全意协助本官解决这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无论采用何种手段,三日之内,必须确保至少一半的粮食安全入库。”
话音落下,府衙内一片哗然,官员们愕然相望,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有的脸上浮现惊慌,有的则是无措。李文远的目光如刀锋般逐一扫过这些手下,试图从他们之中寻找到那份勇于承担责任的光芒,然而,回应他的却多是躲避的眼神,或是闪烁其词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寂。
就在这时,一声清晰而坚定的声音穿透了沉默:“大人,属下有一策,或许可行,但需要大人您亲临一线。”说话之人,站姿挺拔,双目炯炯有神,不同于旁人的胆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决心与自信,让李文远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暗自衡量。
说话的是王捕头,一位面容坚毅,双鬓已略显斑白的老臣。尽管平日里他沉默寡言,宛如深山中的古松,静静伫立,但在紧要关头,他总是能挺身而出,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炽热炭火,给予人无比的安心与力量。李文远闻声一愣,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轻轻点了点头,用一种几乎是默契的眼神示意王捕头继续说下去。
“粮商钱有才,此人不仅家业庞大,更拥有通天彻地的手段,且不说他那遍布江南的粮食网络,单是与我们过往的几次合作,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与手腕。”王捕头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却字字如锤,敲击在人心上,沉稳而有分量。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钱有才既敬又畏的复杂情感,显然这位粮商绝非池中之物。
李文远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缓缓划过,仿佛在衡量着什么重要的决定。时间仿佛静止了,内庭的灯火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渐渐黯淡,直至熄灭。终于,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在李文远嘴角悄然绽放,那笑容中藏着深意,既像是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的期待,也像是一种对自身计谋的信心。他轻启朱唇,发出一声低沉而又意味深长的呼唤:
“你来安排吧!”
午后时分,余杭城最为繁华的地段,聚宝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这里不仅是品尝美酒佳肴的胜地,更是各路商贾交流信息、洽谈生意的重要场所。雕梁画栋之间,商人们三五成群,或高谈阔论,或低语密谋,整个酒楼洋溢着一股浓厚的烟火气息与铜臭味。
在这样一个喧嚣的背景下,李文远与王捕头选择了一处相对清幽的雅间,静静地等待。雅间布置得典雅而含蓄,窗外的风景被半掩的帘幔遮挡,只留下几缕慵懒的阳光洒在古木桌面上,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位身着华丽锦衣,面带温和微笑的中年男子缓缓步入。他步伐从容,每一步似乎都经过精心计算,既不显得急躁,也不过分拖沓。此人,正是钱有才。他那精致的服饰上绣着繁复的金丝花纹,彰显了其作为江南富商的身份与地位,而他嘴角边挂着的微笑,则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想法,既有几分亲切,又暗含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钱有才故意迟到了片刻,这一举动显然并非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用以展示自己超然的地位和不容小觑的实力。他的目光在李文远与王捕头身上轻轻扫过,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几分老友重逢的暖意,却也藏不住一丝难以名状的挑衅意味。而李文远与王捕头之间的对视,则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两人之间那份超越常人的信任与默契,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也能让旁观者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无间。
这场会面,既是权力的游戏,也是智者的较量,更隐含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哟,李大人,许久不见,今日怎有此雅兴邀我一聚?”钱有才笑容可掬,言语间却暗含机锋。
李文远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钱兄,我有一桩急事,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钱有才挑眉,悠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乎早已预料到一切,“哦?李大人有什么事,能让您亲自上门求助?”
李文远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粮库亏空,我需要短时间内补足两千多万斤粮食,钱兄若能相助,我自当重重答谢。”
钱有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放下茶杯,双手交叉,姿态轻松而高傲,“李大人,您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不过,生意人嘛,讲究的就是利益二字。只要你能满足我的条件,这事……倒也不是办不到。”
李文远心中一沉,他深知这位精明商人的算盘打得响亮,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问:“钱兄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钱有才站起身,缓缓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权力感。“很简单,粮食我可以帮你筹集,价钱不好说,但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大钱,另外,大人您还得保证我的货物在余杭畅通无阻。”
李文远心中骤然一松,眼前人这条件无疑是将他撤下火架,他笑着,目光之间带着实实在在的谄媚:“好,我答应你。咱们喝酒!”此时的李文远猛地坐起,一手托着酒杯,骤然饮尽。
“爽快!”钱有才哈哈一笑,恢复了座椅上,“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粮食我会按时送到,至于您这边,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谈话间,两人的表情变化微妙,李文远的眼神复杂而挣扎,而钱有才则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钱兄放心,官府的事,我自会处理妥当。”李文远强装镇定,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钱有才满意地点点头,举杯与李文远轻碰,随后仰头饮尽,留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大人,我们合作愉快。”
随着钱有才的离开,酒楼内再次陷入喧嚣,而李文远坐在原位,望着手中的空杯,心情复杂难言。窗外,余杭城的天际泛起一抹夕阳红,预示着又一天即将过去,而他的心里,却像被乌云笼罩,看不见丝毫光明。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王捕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文远闭上眼睛,沉吟片刻,终于吐出一句话:“先按计划行事,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大人?”
李文远一时侧目,只看到自己的下属目光之间带着十分的黯淡可转念之间,他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是要震他余杭酒楼的顶梁柱。
“好了,余杭城怎么说都是我李文远的天下,就算是宁怀谨和许慎来了又怎么样?”他笑的猖狂目光之间还是凶残。
“一次亏空又怎么了?谁没亏空过?不过是流转轮换而已,我来不及上报,你看这几日之间200万斤的轮换粮就又回来了,我很高明吧?”
李文远笑着,转眼之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言罢,众人人离开了酒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尽头,留给这座古城一个沉重而未知的背影。
“有意思,有意思,此时的余杭比前几天还热闹,打的跟爆豆子一样。”
人群之间审一次故事的摇着铃铛,目光环视着周遭。一时之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老捕头的身上。
“这还算个好人,起码带点脑子,知道该拜谁的门路,看谁的棋局,拜谁的码头,这种局都能扳回来,若是走正路日后也算得上能独当一面。”
“别做梦,孩子!”丫的!道人笑着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随手扔下三五两的银子。
“这是我昨天用挂术赌钱赌赢的,算是给你做个盘缠,这出戏看完了,你自己回应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