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最后的火烧云缓缓铺展在无垠的天际,若隐若现的星河如同被精心镶嵌在霓虹绒布上的珍珠,闪烁着冷冽而遥远的光芒。官道两旁,稀疏的林木在微风中轻声细语,仿佛也在诉说着离别的哀愁。月轮高悬,将了尘道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显得既孤寂又超凡脱俗。他凝视着面前的沈一,眼神深邃,既有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又藏着对未知命运的忧虑。“一儿,你此行前往应天,不仅路途迢迢,且途中必会遭遇无数不可预知之险。你需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莫让一时冲动误了大事。”老道人笑了,他此时冷峻的看着沈一以及周遭的所有人。
“黄元龙,你这一次去陪都回不来!不后悔吗?当时你若离开余杭……”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宛若九天之上的神君,审视着天下的苍生。
“我黄元龙从来不后悔,当年那么多的事儿,我从来都……”一语到此,黄元龙仿若又回到了余杭的划船之上,他仿若还是那个霹雳群雄,连沈家都可以叫上三分的汉子。
“你的命就在我手里,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血溅当场?”言语未尽飘然之间横剑已出。
“孩子,我只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既然选择了,便不要后悔天下没有悔棋的局!”
沈一抬头,目光与了尘交汇,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言。他深知,眼前这位看似淡泊名利的道士,实则背负着不为人知的重担。“舅舅,您也要多加珍重。莺儿以及余杭万民心中的谜团,我定会揭开,给您和她一个交代。”言辞间,沈一的声音虽平静,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了尘闻言,眉头微蹙,似乎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劝诫:“一儿,世事如棋局局新,有些事情,或许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这般执着,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是对沈一未来可能遭遇困境的担忧。
黄昏已尽,月色将至,沈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坚持:“舅舅,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可走。莺儿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我必须寻得答案。纵使前路茫茫,我亦无惧。”说罢,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既是告别,也是表达自己坚定不移的决心。
随后,沈一毅然转身,踏上通往应天的漫漫长路。他的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却也那么决绝,仿佛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告,即便人神有别,他也要以凡人之躯,挑战那不可知的命运。
月光稀薄,穿透树梢,斑驳陆离地洒在蜿蜒的小径上。黄元龙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他自己心头的重石。他时不时侧目,目光与那身着黑衣的刺客交汇,对方如同幽灵般,不远不近,既是在执行任务,又似在默默陪伴。那刺客的眼眸深邃,其中蕴含的忠诚坚定不移,而那不易察觉的悲伤,仿佛是对主人命运多舛的同情,又或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唯独林间一处,篝火跳跃着欢快的火苗,噼啪作响,为这冷清的夜晚带来一丝温暖。火光映照下,三人的脸庞被镀上了一层金红,表情各异,各自心事重重。黄元龙终于打破这片刻的宁静,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夜风吞噬,带着几分沙哑与疲惫:“沈一,或许在你眼中,我已是十恶不赦之徒,但你知道吗?蓉儿,她是我心底最柔软的存在。曾经,我以为只要手握权柄,腰缠万贯,就能给予她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可笑的是,正是这份贪欲,这份对权力的渴望,一步步将她推向了无尽的黑暗。”
沈一闭着眼,看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但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是愤怒与挣扎的痕迹。沈一对黄元龙的忏悔无动于衷,他的心中只有查明真相的决心,以及为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的信念。他的话语如同寒冰,没有丝毫温度:“你的悔恨,与我无关。我要的,只是事实。”
气氛凝重,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多余的友好,沈一对待黄元龙,就像对待一个即将被送上刑场的游魂,没有丝毫的宽容与谅解。篝火边的空气仿佛凝固,只留下火焰的舞蹈和远处夜鸟的啼鸣,见证着这场无声的较量。
夜色如浓墨,悄然吞噬了最后一抹黄昏,林间万籁俱寂,唯余风声低语。就在这片沉寂之中,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猛然划破夜空,惊扰了林间的生灵,预示着不寻常的到来。李文远,身着暗纹锦衣,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领着一队精干的捕快,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地的边缘。月光斜洒,将他们修长的身影拉得格外诡谲,投在地上,形成一片片交错的暗影,透出几分阴森与不祥。
“沈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李文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穿透夜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也掩藏着锋利,“只要你明智地选择,交出黄元龙,我保证,今晚的一切都将如同未曾发生。”
沈一站在篝火旁,火光映照在他坚毅的面庞上,勾勒出一抹冷冽的笑。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对李文远的不屑与嘲讽:“李大人,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上说话。今日,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我这里带走他。”
言毕,空气仿佛凝固,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双方人马,剑已出鞘,箭在弦上,一场激烈的冲突似乎已成定局。就在这时,数名黑衣刺客仿佛幽灵般出现,迅速簇拥在黄元龙周围,其中一人的眼神尤为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向李文远宣誓:“那颗肥脑袋我要是想要我早就拿了,现在还轮不到摘的时候。那东西有更重要的使命,还有百十来里就到应天了这张嘴需要在御史台喊几嗓子说说话吧,为干爹他老人家争取更多的实权。”
李文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但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深知沈一背后的力量,故而不急于一时,选择在包围圈完全合拢后,才缓缓步入这权力与生死交织的舞台。他的每一步都透露着深思熟虑后的冷静与自信,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沈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文远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多了几分寒意,“放下武器,我们可以像从前那样,坐下来,好好谈谈。”
沈一冷笑,目光如炬:“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除非你能保证,让那张嘴去御史台说几句,你可以去听,我跟许大人虽然不熟但我的面子他也要卖几分,你要是想去听听可以跟我一起上御史台,听一下。”
“别以为你是总督的干外甥,御史台的干儿子,哪怕你身后的人真是神仙,我李文远也不怕,蒲草一杆换翠竹一干我还是赚了大银子的,我李文远吃过喝过玩过用过,你呢?就一个娃娃亲人家还跑了吧?”
此时的李文远嘶吼着,仿若受惊的野兽双目之间迸发出无法名状的火焰。
“给我杀杀,连那个小崽子一块儿!”
对话至此,双方的客气已彻底消散,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黑衣刺客展现出惊人的身手,一个人在暗夜之下如同夜色中的魅影,穿梭于敌群之中,以敏捷的身法和精准的判断,巧妙地分散了捕快们的注意力,为沈一和黄元龙的撤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沈一与李文远的对决,在月光稀薄的夜幕下显得尤为紧张。李文远手持雁翎刀,刀身泛着冷冽的银光,每一式每一划都透露出他深厚的内功底蕴,刀风呼啸,如同狂风中的猎鹰,凌厉且精准。相比之下,沈一的桃木剑显得朴素无华,但剑尖轻抖,亦是带着不容小觑的锋芒,只是他动作间略显迟滞,显然是旧伤未愈,影响了发挥。
几招交手,沈一的呼吸开始急促,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青石上,发出细微的“嗞嗞”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桃木剑的舞动渐渐力不从心,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骨骼的轻响,显得格外吃力。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阵不期而至的清风轻轻拂过战场,带来了一丝不属于尘世的凉意。慕容莺踏月而来,她的出现仿佛是夜色中最温柔的一抹,长发如瀑,衣袂飘飘,手中长剑在月光下闪烁着淡蓝色的幽光,美得不似凡人。剑光一闪,快若闪电,李文远措手不及,只能暂退一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与不甘。
“沈一,跟我走。”慕容莺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宛如山间清泉,穿透了战斗的喧嚣。她伸出手,轻轻拉起沈一,那双纤细的手指仿佛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沈一的心头莫名安定。两人身影交错,借着夜色的掩护与林间的复杂地形,如同两条游鱼,迅速消失在了李文远的视线之中。
战斗的余温慢慢消散,林间再次回归到往日的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李文远愤怒的回音打破了这份静谧。“沈一,黄元龙,你们逃不掉的!”这怒吼在夜风中回荡,却显得有些空洞无力。
月色平静如水,月光均匀的洒在每一个人,每一道魂的身上,九天之上的了尘道人此时也只能冷眼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月光之下,每一个人的容貌都清晰可见。
沈一面容至今无数的汗水飘然落下,仿若带走了的生命中又一缕生机,此刻他的生气只剩下眼底的坚韧;李文远每一寸肌肤都映照在月光下此刻新添的一道刀疤横跨左颊,增添了几分凶悍之气;慕容莺,肤如凝脂,眸含秋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仿佛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这时还有数道游魂飘然而升,似乎是要向九天之上的众神复命。
“好了,你们这些家伙,下辈子当好人吧,下辈子没了,还有下下辈呢。”
四下无人,慕容莺轻轻点头,当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身边人身上时,那一双凝眸中闪现出未知的狐疑。
“你故意让自己身处下风?对吗?用你自己的性命做求见我一面?余杭到应天有的是官道,你沈家的黑剑士,我见过,他们若在身边,哪怕只有十几个,刚才都用不着那么被动……”
“我……”
“告辞!”一语若冰霜,那一道流光飘然离去。
当新的一缕月光降下此时的天地之间只剩沈一在风中流浪。
他只剩下一抹苦笑,继续踏上征程,身后是那道前一刻在林间绞杀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