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绒布缓缓降落,将天际染上一抹深邃的蓝,星辰初现,点缀其间。沈府之内,灯火辉煌,犹如白昼,别院中更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灯笼排成行,映照出一片喜庆的海洋。乐声隐隐,笑语连连,热闹非凡的场景下,却似乎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在这繁华背后悄然涌动,预示着不平凡之夜的降临。
沈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朴素的道士袍服,发髻简单束起,几缕碎发轻轻垂于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超脱世俗的清逸之气。他的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尽管衣着寻常,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淡然与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他身上那份难以言喻的气质。
步入府邸的那一刻,沈一的目光温柔地扫过每一处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景致。那精心修剪的园林,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都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温馨。然而,这份温馨很快被即将到来的离别所笼罩,忐忑与不舍交织在他心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既指引方向,又令人感到遥不可及。
穿过一道道雕梁画栋的长廊,沈一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与远处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而这一切,都被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慕容莺,沈府中的另一位主角,她站在远处的月门之下,轻纱半遮面,只露出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她的目光紧紧跟随沈一的身影,每一次凝眸都是一次无声的交汇。
“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帮手不容易,当日的一月之期才过去不到十日你不可无信。”
多日未回,此时是沈一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环视自己家的辉煌,那些虚浮不仅仅映射在夜幕下灯火辉煌、金碧辉煌的厅堂,还深深镌刻于那些细腻入微之处。小径蜿蜒,踏上去仿佛步入云端,皆因那路面是由稀世玉石精心铺砌而成,每一步都散发着温润光泽。两旁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古董瓷器,釉面光滑如镜,图案古朴典雅,每一抹色彩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空气中,龙涎香淡雅而持久,如同无形的丝线,轻轻缠绕着每位踏入沈府的宾客,无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显赫与深沉。
仆人们身着锦缎织成的服饰,色彩斑斓而不失庄重,他们穿梭于宾客之间,每一个微笑、每一次弯腰,都经过精心训练,举手投足间尽显沈家历代人对完美的不懈追求。沈一踏进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心中涌动的不仅是归家的温暖与不安,更有一份身为沈家血脉的自豪与担当,这份情感如同庭院中的古木,根深叶茂,坚不可摧。
“一儿,你,真的回来了!”沈万斛的声音穿透热闹的氛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是一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岁月在他脸上雕刻出成熟与威严,却掩不住此刻眼中的慈爱如潮。他大步流星,衣袍随风轻轻摆动,来到沈一面前,那双历经风霜的大手轻轻拍在沈一肩头,力度恰到好处,传递着父亲的骄傲与欣慰。
沈夫人站在一侧,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岁月与忧虑似乎在悄悄侵蚀着她的健康。她穿着一件绣有淡雅莲花的长裙,面容温婉,眼神复杂。在见到儿子平安归来的一刻,她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中既有卸下重负的轻松,也有对未来的隐隐担忧。她的眼神在沈一身上停留,充满了深沉的母爱与理解,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默默给予儿子最坚定的支持。
沈万斛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连下三道命令,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快,将别院收拾妥当,准备迎接咱家的大少爷;吩咐厨房,今晚要备上最精致的菜肴,我们要为一儿接风洗尘;还有,去请李家包子铺的李掌柜,告诉他沈家愿意提供小院供他们使用,也算是一儿归来的另一番庆祝。”这三道命令,既是对沈一归来的重视,也是对家族荣耀的再次彰显,沈府上下,因这一系列举动而更加忙碌,气氛也随之高涨起来。
“父亲,我想趁着这段时日,以沈家大少爷的身份,去余杭周边的各县游历一番,顺便考察商路,义父官副实职给我提了明路,他说余杭周边不日将有饥荒。”沈一的话语中带着坚定,他尽量让自己的计划听起来自然,不引起过多的怀疑。
沈万斛听后,哈哈大笑,拍掌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此行既能增长见识,又能为家族事业添砖加瓦,一举两得!我这就吩咐下去,为你准备行程。”
正当沈万斛要转身吩咐下人时,沈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老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一儿刚回,旅途劳顿,不如先让他休息几日,再说不迟。
沈一感激地望向母亲,她的细心与体贴总是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温暖。
“你蒙的了凡夫俗子却蒙不了我青叶上神,好外甥还不来见我?”思绪未断,一声近乎于风暴般的言语席卷了周遭的一切。
一阵狂风卷起,庭院中落叶纷飞,一位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的老者凭空出现,正是沈一的舅舅,那个寻常人眼中不值一提的邋遢道人。他眯缝着眼睛,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在沈一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万分认真:“一儿,你这趟出门,可要想清楚了。入局容易,出局难,萧山县那片是非之地,你已去过一次天盘琐事,若再入必九死一生,你确定要走这一遭?”
沈万斛闻言,脸色一沉,他自然联想到了宁怀谨,心中暗骂老友的狠辣手段,却也无可奈何。“一儿,你说是不是你干爹逼你去的?这个姓宁的刚官复实职就……”
“我知天命所在,不会走的。舅舅说了,余杭的旧事让我多言了几日虚命,浮生尚在我又怎会……”
“万事有例外,你真以为我就完全护得住你吗?”
“当日我沉沉睡去,只见一道虚影,弹指之间便文殊低头普贤跪地,黑白险些丧命,我天神佛尚不能……”
“外甥慎言!”邋遢道人此时目光中带着三分生气。
沈一淡然一笑,目光坚定:“父亲,母亲,舅舅,我心意已决。沈家儿郎,岂能畏缩不前?更何况,若能为百姓做些实事,纵使前路艰险,我亦无悔。”
沈夫人眼眶微红,却未再多言,一双玉腕只是轻轻拉过沈一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鼓励,虚实之间,无穷的道韵飘然出手。
“这……”
沈一看着周遭心头之间多了三分温热。
“孩子,你若不想我用之前的兄妹情分彻底牵住你去萧山的路便什么都不要说……”
夜色如墨,沉沉地覆盖了整个余杭城,而沈府内,灯火辉煌,一场盛大的宴会正热闹非凡。乐声悠扬,笑语连连,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交织成一首繁华的夜曲,但在这一片喧嚣之中,沈一的心思却悄然飘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他立于人群之中,表面上与几位多年未见的旧识谈笑风生,那笑声清朗,似乎能穿透夜空,却在不经意的转眸间,捕捉到了母亲眼角不易察觉的忧虑。她的眼神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藏着一丝不易言说的牵挂。与此同时,父亲偶尔从繁忙中抽身,投向他的目光中蕴含着复杂的深意——既有期待,又似有告诫,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家族的责任与未来的重担。
宴席上,前排的贵宾们衣着华贵,谈笑间尽显尊荣,而这一切的繁华背后,是后厨的一片忙碌景象。厨师们汗流浃背,手法娴熟地在灶火前翻炒烹制,每一道菜肴的出炉都伴随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那是余杭独有的风味。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既有西湖醋鱼的鲜嫩酸甜,让人一尝难忘;又有龙井虾仁的清新雅致,虾肉的鲜美与龙井茶香巧妙融合,令人回味无穷。更有那东坡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
这不仅仅是一场宴席,更是一次对余杭美食文化的精彩展示。每一道菜都承载着地方特色,讲述着这片土地的故事,让在座的每一位宾客在享受美味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余杭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魅力。
如此丰富的菜品,如此精心的准备,使得这场宴会不仅仅是味觉的盛宴,更是视觉与心灵的双重享受。而沈一,在这热闹与繁复之间,心中那份难以名状的情感愈发强烈,仿佛被这夜色、这热闹、这味道,以及家人的目光紧紧包裹,让他在享受与责任、自由与束缚之间徘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与家族的期望。
“沈大少爷,真是好雅兴,这等时候还有心思游山玩水?”一位路过的宾客低声议论,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与不解。
“是啊,沈家的少主,行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另一人附和,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
沈一的嘴角挂着淡笑,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引来无数的猜测与议论,但他更清楚,真正的答案,只有在行动中才能揭晓。
夜深,人群散去,沈一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心中默念:“不论前路如何,我沈一,誓要为这乱世带来一丝光明。”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记住,真正的英雄,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即便害怕,也会勇往直前。”邋遢道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旁,留下这句话后,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沈一望着舅舅离去的方向,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夜风中,他仿佛听见了远方的呼唤,那是使命的召唤,也是未来的序曲。
“余杭,我来了。”沈一低声呢喃,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预示着一场风暴的前夕,以及一个新时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