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惹恼了祁无妄,楼云寒一路上都在费心逗笑撒娇,企图蒙混过关,凤初也一路安静如鸡,只可惜祁无妄自始至终面色都没有好转。
他的沉默令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最后楼云寒也不敢再说话了。
他们去了补天树根系所在的水潭边,将一半的息壤送了进去后,便直接折返。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了三四拨人,因为两人出色的容貌和气度,上来攀谈的不少,但祁无妄一直冷脸不言,楼云寒也无心同他们周旋,这些人自讨没趣便又识相地走开了。
直到他们回到了碧海云宫,寻宝兽便如释重负地驮着混沌灵蜗躲进了它们的屋中,凤初也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梧桐树上安静地孵蛋,楼云寒也垂头丧气跟着祁无妄回到了修炼室。
祁无妄回到修炼室后便直接闭眼打坐,显然是不想同楼云寒交流。
楼云寒鲜少见到他气性这么大的时候,祁无妄也很少这么久都不理他,楼云寒一时间也慌了神。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地盯着祁无妄看了半晌,可那人双眼紧闭,他再多情绪也入不了他的眼,自然也等不来他的怜惜。
楼云寒刚开始还觉得心虚,但见祁无妄对他如此冷漠,心中的情绪不知何时又变了味,到了后来,竟然全都变成了委屈。
他怒怨交加,故意大步走到祁无妄面前,冲他低吼:“你差不多得了啊!我都认了错了,你还要气到何时?”
祁无妄胸口明显重重地起伏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稳,他仍未睁眼。
楼云寒见状更是气恼,他干脆重重地坐到了祁无妄盘着的腿上,抱着他使劲摇晃。
“祁无妄!你睁开眼看我!我讨厌你同我冷战!”
祁无妄此时终于睁眼,视线落在楼云寒略微泛红的眼眶上后,终于才肯开口:
“楼云寒,我认识你时,你懂算计,会隐忍,知变通,反倒是同我在一起后,你变了许多。”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就是这份平静令楼云寒心脏骤然绷紧。
“我方才一直在想,我是否对你过于骄纵才会令你变得大意懒散,连基本的威胁都无法判断了。”
“我哪有!”
楼云寒满腔的委屈在祁无妄平静而冷漠的目光中又变成的了忐忑和不安。
“无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先前就是被恶心坏了,一心只想让凤初闭嘴,我哪知道那家伙至今还没有养熟,也不知道它如今竟然这么厉害,我……我还以为我此番出关已经很厉害了,不必再忌讳它了呢……”
他越说越是心虚,因为祁无妄那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神。
“它性子如何,你当真不知吗?”
祁无妄一句话便令楼云寒哑口无言。
他怎会不知,只是他当真没有想那么多,先前同混沌灵蜗它们之间的氛围太好,令他产生了凤初也同样无害的错觉,所以他才没有顾忌地发泄了一下,哪知道后面会惹出这么大的事。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祁无妄对他失望了, 这比凤初险些杀了他更令他在意和难受。
“对不起……我知晓今日是我犯了蠢,无妄,你别对我失望。”
楼云寒难过地将头抵在祁无妄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道:“若是你喜欢从前的我,我会改的,我知道我是仗着你对我的好得意过头了,我日后一定会收敛的,你别不理我,我只有你了。”
他在故作可怜,祁无妄并非不知,只是明知他这些可怜中有真有假,祁无妄却依然无法置之不理。
只因他们之间有同心蛊,有道侣契,他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楼云寒心中的不安和难过。
这些酸酸涩涩的情绪被强行灌入他的心脏,他无法继续冷硬下去。
“我并非是对你不喜。”祁无妄到底还是心软了,他回抱住楼云寒,语气也软了些:“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纵容而令你失去了对于危险的判断,我怕我的这份纵容对你毫无益处,最后反倒会害了你。”
“怎么可能!”楼云寒立刻反驳。
祁无妄叹了口气:“长宁,今日之事若是没有我,你还会如此莽撞吗?”
“我没有失去判断,我只是……”楼云寒话到一半便不知该如何继续了,因为他知道祁无妄说得是对的。
他没有再嘴硬,只小声道:“我知道了,我真的长记性了,无妄,这就是一次玩闹,你何必说得这么严重?难不成我在外人面前还会如此莽撞吗?”
“危险有时并不来自外人。”祁无妄语气深沉:“长宁,真正的危险大多来自你不设防的自己人,不仅仅是凤初,便是思行知满和念因,你都不应该毫不设防,因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闻言,楼云寒鼻尖一酸:“那你呢?我对你也要设防吗?你也会变吗?”
“若有一日你觉得我变了,便应该设防。”
“够了!这就是你说的生死与共的道侣吗?”
楼云寒听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红着眼揪住了祁无妄的衣领,“我不过就是犯了个错,你至于这么生气吗?是!我是变得骄纵了!我是变得脾气大了些,我知道我天生贱命不配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不是都说了我会变回从前那样吗!你为什么还是要揪着不放!为什么还是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他越说越是哽咽,眼前已一片模糊:“你怎么这么狠心,我犯了错你就要收回对我的好,我不过才长了三岁而已,在你眼里我就没有犯错的资格了吗?我是你的道侣,是你的妻,又不真是你徒弟,你凭什么对我这么苛刻!你之前不是说过会爱我的吗!这就是你给的爱吗!”
他不管不顾地将心中的委屈都说了出来,祁无妄听完后却不像以前那样立刻服软哄他。
在沉默许久后,祁无妄才道:“长宁,我在闭关时曾尝试用之前剩下的滕昆残魂去吸收魂印,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但我失败了,这也意味着我对于滕昆的手段束手无策。”
祁无妄平静地对自己的道侣坦言自己的无能:“我虽不知滕昆对我们有何图谋,但这魂印一日不除,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故而我也不敢保证,我对你而言永远都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他轻轻顺了顺楼云寒的长发,语气中有一丝罕见的脆弱:“长宁,今日之事其实我并非是气你,只是有些气我自己,我不能保你无忧,并非是你之过,只是因为我的无能,所以,别再说那种自轻自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