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说：“告诉我改造体的秘密，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地底的火焰究竟是什么？告诉我。”
夏柔科科笑，没有嘴唇的嘴巴蠕动，机械咒骂：“做——梦——”
别想画大饼套路她！
夏颜垂眸，“恨我只会毁了你。”
夏柔转动脑袋，抽搐两下，哑笑。
她在笑什么？
夏颜不知道。
她们以一半相似的血为媒介，缔结永生永世的仇恨，明明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也曾是天真嬉闹的姐妹。
夏颜看向血池里贪婪啃食血肉，却径自从脑袋下面漏出的顾雪媚，“我不会给你解脱，你就永远嚼吧，填你虚无可悲的欲。”
夏颜拎起夏建林的头，朝着转动牙巴骨的中年男人说道：“我也不会给你解脱，有朝一日，等我死去，我不想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你，爸。”
夏颜把头扔回去，对夏柔说道：“你现在无计可施了，别做垂死挣扎，落到林啸野手里，比落在我手里惨。”
夏柔露出白得瘆人的牙齿。
不知悔改。
不肯回头。
要在恨里永久居留，绝不释放自己。
漆黑的残躯没有再蜂鸣，而是变幻腔调，哼唱，歌声引出莲台之下的橙红火焰，火焰纷飞，所过之处，人类异能者和改造体缝合到一起，很快组成类似嵌合体的存在。
夏柔朝夏颜伸出舌头挑衅。
嵌合体猛地捶地，肉做的宫殿产生反应，剧烈扭动，夏颜和夏柔都被抖出血池。
夏柔继续哼唱。
嵌合体伸出万千残肢结合的手臂，接引她，似乎想要合二为一。
夏颜抹掉脸上的血水，张嘴，剧烈蜂鸣。
脑海中密集的黑色能量球，被她一吼，黑色褪去，露出一团团橙红的火焰。
焦黑的夏柔斜过眼睛，不可置信。
夏颜也开始哼唱，跟夏柔的声音相差无几，只是她是倒着哼曲调，组合起来的嵌合体渐渐垮塌，夏柔见状不妙，跟夏颜叫板，两人对着唱。
嵌合体一时分，一时合。
两姐妹倒是唱得尽兴。
零部件们就惨了。
反反复复组装拆卸。
林某人吹声口哨，掏出镶满晶核的宝冠，像是夜市地摊套娃娃一样，抬手一甩，正正甩到夏颜脑袋。
一瞬间。
拉扯结束。
人类异能者和改造体七零八落散在地上，血池里的血晶花也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
夏柔瞳孔震裂。
“怎、么、会？”
“我们是姐妹，异能相似很奇怪吗？”夏颜站起来，清绝艳丽的脸，深黑的眸，神情朦胧，一头如墨的黑发斜披肩头，宝冠戴在她头顶，晶莹璀璨，但远不如她耀眼，就像真正的神明降临，夏柔想象中的加冕场景就是这样。
——夏柔想象中的自己就是夏颜这样。
漂亮、天赋异禀且为所欲为。
她想要什么，只需要勾勾手指。
夏颜的什么都比夏柔强。
哈哈，就连异能也……
同样的异能，上天偏要给夏颜更强的，上天怎么不去死啊？
“老——天——你！该！死！”
夏柔此刻的仇恨达到最大值。
随着不敬的咒骂脱口而出，失控的火焰包围她，焚烧她，等到夏颜反应过来是“背后无形的大手”在杀人灭口，夏柔已经烧化，就连灰烬都寥寥无几。
火焰逃之夭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颗晶核掉下来。
花生米大小，不过是b级而已。
要说哪里奇怪，晶核内部有火焰的纹路。
夏颜擦擦晶核收起来。
她转身看向血池，血晶花悉数消失，血水也放干了，顾雪媚狰狞的脸正对着她，夏建林衰败的容颜则垂着。
血池底部正是乔诗棋和李超强，在一堆零散的肢体之间扭动。
夏颜过去，招呼陈牧洲帮忙。
两人拔出乔诗棋体内的钉子，然后再让陈牧洲治愈。
夏颜看着依旧粘连的两人，奇怪道：“血水能让改造体拼凑的身体瓦解，为什么你们泡在里面那么久，却始终是融在一起的？”
陈牧洲治愈乔诗棋的伤口。
他还记得那个聪颖理智的女大学生，动作格外轻柔，展露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怜悯。
他尝试修复。
但乔诗棋已经是全新的生命了，区别于人类的生命。
他能短暂地让丧尸变回人类，但是不能让大象变成蜥蜴。
面对夏颜的询问，李超强释然微笑，“你还不懂吗，夏颜？”
乔诗棋硕大的眼睛含着泪光。
夏颜说不出话。
她懂了。
别的改造体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改变，而乔诗棋和李超强不一样，尽管乔诗棋还是希望李超强能脱离她丑陋的身躯，像人一样生活，但在心底里，抛开理智，两人真正的愿望只有一个：永不分离。
乔诗棋爬出血池，朝陈牧洲弯头致谢。
李超强贴着爱人硕大的眼睛，温柔道：“缰绳已经去掉了，伤也治好了，你还痛吗？”
乔诗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李超强心领神会，松了口气，乔诗棋随即转向夏颜，喉咙发出模糊的音。
夏颜说道：“你们还记得改造时……”
乔诗棋和李超强双双摇头，李超强说改造的记忆消失了，什么也不剩下。
夏颜叹了口气，“……你的父母在找你，乔诗棋。”
乔诗棋松开一只紧握的小手，里面掉出卫星手机。
夏颜捡起来。
发信箱里显示一条已经发送的信息：爸妈，我要走了，你们保重。
夏颜把手机交给林啸野。
“哥哥，让他们走吧。”
夏颜这趟旅程始于蔡甜甜失踪，需要找到乔诗棋去换她父母掌握的卫星秘钥，从而完善群星的网络，提升定位的精准，寻找蔡甜甜。
现在蔡甜甜找到了。
乔诗棋也无法再成为人类。
带回去，她的家人该怎么接受？不如尊重她和李超强的选择。
林啸野拿到手机，不作声。
夏颜使个眼色，乔诗棋的身体变色龙一样改变颜色，揣着李超强，壁虎似的攀爬，来到肉宫殿上方通向外面的小洞，小手手隐约摆了摆，像是说再见。
夏颜情不自禁举手，挥舞。
“一路顺风。”
外面的世界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吗？
他们要怎么生活？
全是谜。
夏颜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底祈祷：上天，给这对畸形的恋人留一条缝隙吧，一条缝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