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峥犹豫了片刻,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开了口:“我,或许能帮上忙。”
沈茵闻言,不禁抬头看他一眼,竟从他紧绷的下颌线中,莫名看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轻轻点头:“好,那下次他爹写了家书,就麻烦你试着帮我转交一下。”
谢容峥心情一振:“家书?你是说王院长吗?”
他这才想起来,沈茵和王佑刚现在不就在同一个地方吗!
他也真是的,明明之前还和王昭云讨论过这件事,一见到沈茵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沈茵点了点头:“嗯,你也认识王佑刚?”
俩人快速交流了一下信息,沈茵把王佑刚得疟疾的事说了,谢容峥也说了王昭云的冷漠态度。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确实棘手。
沈茵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得了,我还是先去买点感冒药和止痛药吧,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了。”
从前她家里都是常备紧急医疗箱的,到了这里之后倒是疏忽了,也就是王佑刚的事给她提了个醒,一些常用药物还是要准备一下的。
谢容峥点头同意:“要不去军区医院开药吧,正好我也要给我奶奶弄点止痛药,你能帮我带回去吗?”
“行,没问题。”沈茵答得干脆。
军区医院的药品种类比外面药店齐全得多,只是一般人没有介绍信,不好买。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附近的江城军区医院走去。
沈茵随口问了一句:“谢奶奶到底是啥情况?”
谢容峥面露忧色,摇了摇头:“几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就一直抱怨腰腿疼。看了好几次医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要好好休养。”
沈茵心中有点猜测。
老年人身体恢复能力差,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后世,摔倒后的后遗症也很常见。
倒不一定是骨头出了大问题,而是需要适当的营养补充、精心照料、定期按摩和复健锻炼。
可在这个物资短缺、医疗条件有限的时代,老年人要想完全康复,确实困难重重。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医院的大门口。
沈茵迅速地写了张药品清单,递给谢容峥,等他进去开药。
没多久,谢容峥就提着两个满满的药袋子走了出来,一个袋子是给沈茵的,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给谢奶奶的止痛药。
沈茵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袋子里大多是中成药和中草药,西药虽然不多,但种类还挺齐全,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道了声谢,又问:“你和王院长熟吗?知道他主要是看哪一科的么?”
谢容峥说:“听说内科外科都很在行。”
沈茵点点头,现在医生还没那么细致的分科,能同时精通内外科,那王院长就是个全能型的医生了。
她斟酌了一下说:“我试着去问问,看能不能请他再帮谢奶奶看看。不过我得提前说,这事不一定能成,您也别抱太大希望。”
沈茵知道,王佑刚擅自离开牛棚风险很大,谢奶奶腿脚不便,也不容易过来。
她得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谢容峥眼睛一亮:“谢谢你。不管成不成,这份心意我都会记着。”
沈茵笑了笑,随意地晃了晃手上的药袋子:“这算什么,你不是也帮我开了药吗?礼尚往来嘛。”
两人在医院门口又聊了一会儿,谢容峥要送沈茵去车站,沈茵婉拒了,她还有事要办。
方子健之前就告诉过沈茵胡金宝的住址,她急匆匆地赶到那里,迅速写下一张纸条,塞进了门缝,紧接着便敲响了房门,敲门的频率又急又快。
听到屋内传来的脚步声,沈茵赶紧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偷偷观察。直到看到胡金宝捡起纸条,她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来了来了,催命呢?”胡金宝一边嘟囔着,一边不耐烦地打开了门。
门外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张纸条孤零零地躺在门缝下。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拿老子开涮呢!”他满不在乎地捡起纸条,但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黑市竟然要出事了!
这消息谁给的?
知道胡金宝干黑市,还知道他住哪儿的,除了方子健没别人!
“这小子,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消息!”胡金宝心里嘀咕着。
要知道,干这种灰色生意,消息灵通,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胡金宝没有时间感慨,他立刻冲出门去,急匆匆地通知那些跟他相熟的人。
这一波消息传递下去,能赚多少人情!胡金宝想想都激动,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另一边,沈茵一回到南山大队,就立刻找到方子健,把粮站和黑市的消息告诉了他。
交代完这些,她又急匆匆地往牛棚赶去。
在路上,沈茵反复琢磨,要不要对王佑刚说些宽慰的话,但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真相迟早会大白,隐瞒只会让人更伤心。
王佑刚听到王昭云还是粮站站长时,明显松了口气。
但当他听到王昭云并不想插手自己的事情时,他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王佑刚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嘴唇微微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说:“容峥那孩子,我在城里见过几次,挺懂事的,也挺有人情味。但昭云……哎,可能是我当年只顾着工作,做实验,治病人,忙得几天几夜不回家,让他养成了那种冷淡的性格。现在这样,也是我自找的,是我对不起他,连累了他。”
说着,王佑刚的眼角不禁湿润了,老泪几乎要纵横而下。
沈茵站在一旁,也是无言以对,毕竟这是人家父子间的私事,自己能帮忙传个话就不错了,其他的她也插不上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安慰王佑刚:“王大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要是还惦记王站长,现在关心他也不晚。你愿意写信,我就帮你带到城里去。”
“好好好,真是谢谢你了。”王佑刚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挤出一丝笑容,“不过说起来,世界也是公平的。当年昭云他不愿意跟我学医,非得去当兵,我还以为我这手医术要失传了呢,没想到遇到了你……”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又要提起收沈茵为徒的事。
沈茵摸了摸鼻子,半开玩笑地说:“得了吧,王大伯,您在医院里难道没收过实习医生?”
王佑刚扶了扶眼镜,显得有点尴尬:“还真没怎么带过,跟我的实习医生,都不到一个月就打报告申请转岗或者换师傅了……”
沈茵故作惊讶:“不是吧,您该不会喜欢骂人吧?!”
王佑刚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哈哈,往事不提,往事不提哈……”
沈茵:……好家伙,看来是真的喜欢骂人!
“这可巧了,我脾气也不好,不喜欢被骂。”沈茵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要不,咱们先试一试,一个月为期,一个月后您要是觉得我能教,我也觉得您适合当老师,咱们再继续?”
王佑刚愣了一下,感觉有点无语,心说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以前那些实习医生,虽然被他骂得怀疑人生,但也是因为他水平高,他们自认配不上,临走前都不忘把他夸得找不着北。
哪像沈茵这么直白,还挑上他了!
不过现在他也没得选,只能苦笑着答应:“……行。”
沈茵见他答应了,立刻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那学生这就向老师请教一个问题,老年人摔倒后卧床不起,可能是什么毛病?”
王佑刚收起尴尬,恢复了专业的态度,跟沈茵说可能是骨折、肌肉拉伤甚至心脑血管疾病等等,又教了她具体的分辨和治疗方式。
听完王佑刚的讲解,沈茵感觉自己受益匪浅。
从牛棚出来的时候,她步伐都显得分外轻快,直接转头就去了谢家。
沈茵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院门。
没多久,门就开了,一个穿着短褂、套着围裙的年轻女孩站在那儿,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沈:“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