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霞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沈娇娇,抓着她的手,压低声音安慰道:“你是担心谢连长遇到沈茵?你放心,谢连长又不会坐底舱,他们遇不到的!”
沈娇娇嘴里发苦:“不,你不懂。”
她为了谢容峥已经做了太多,现在是一点风险都不能承受。
本来姜安年对她死心塌地,但她偏让姜安年假装去追沈茵。
当然,沈娇娇相信,只要自己点头愿意嫁给他,姜安年肯定会欣喜若狂。
可姜安年之前可是在沈国平那里挂过号了,在沈国平眼里他是要追沈茵的,那家里就很难解释了。
说姜安年放弃沈茵,改追自己了,那他就是个朝三暮四的臭流氓,沈国平肯定不会同意。
但要是说姜安年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自己,追沈茵只是做做样子,那别说姜安年了,沈娇娇自己都要挨打!
还有她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受了刺激,现在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等等,她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谢容峥的事?!
不,不可能,如果她姐都知道,怎么还会让自己跟着去江城?
她姐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个巧合!
既然谢容峥回江城了,那自己追上去,也去江城插队就是了!
沈娇娇心里后悔的要死,她姐之前说能给她爷爷奶奶库房里的一半东西,她不太相信,但是那三百块钱是跑不掉的啊!
现在追上去,说自己想通了愿意下乡,是不是还来得及?!
轮到姜爱霞上船了,沈娇娇跟着上前,和检票员说想补票。
别说检票员,就连姜爱霞都惊呆了。
她之前让沈娇娇陪她下乡,沈娇娇可是一万个不情愿啊!
检票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沈娇娇一眼,说他们这里只能补钱升舱,买票还是得去售票处。
沈娇娇闹了一个大红脸,匆匆跟姜爱霞告别,奔向售票处,结果得知今天的票都卖完了。
只有三层还有票,二十五块钱一张。
沈娇娇就是来给姜爱霞送行的,身上哪里会有这么多钱,更何况她还没工作,这些年攒的压岁钱加起来也不够这一张票啊!
对了,姜安年呢?他肯定有钱!
沈娇娇回过神,这才发现,姜安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今天真是倒霉,什么事都不如意!
沈娇娇是气得双眼通红,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回家。
沈茵那边的钱拿不到了,就只能指望她妈了。
吴红兰刚好买菜回来,看到姜爱霞蔫蔫地坐着,关心道:“送完同学回来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要不你再去睡一觉,妈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沈娇娇撇撇嘴:“妈,我今天看见姐了。”
吴红兰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沈茵也是今天出发,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沈娇娇却突然腾地站起身:“妈,我也想下乡!”
“你说什么?!”吴红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
沈娇娇连忙帮她捡起来,她向来嘴甜会哄人,早就想好了理由:“妈,我想下乡,完全是为了您,为了我们这个家。您猜猜今天我姐是怎么去的渡口?”
吴红兰没好气地问:“她又没自行车,还能怎么去,走路去呗。”
“是她医院领导骑自行车,载她去的!”沈娇娇眼底划过一丝嫉妒。
“您想想,我姐不过是一个小护士,这是凭什么啊?姜爱霞也说了,肯定是姐再也回不去医院了,所以领导才正儿八经来送她!”
吴红兰更生气了:“我能不知道你姐会丢工作?要不是因为你,我哪儿会让她下乡?你倒好,现在又说自己也要去,是不是想气死我!”
沈茵这一走,不仅每个月都交给吴红兰的三十块钱没了,还从吴红兰手上扒走了八百块钱,吴红兰只要想到这事,就气得心脏突突地疼,嗓门也更大了。
沈娇娇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吴红兰跟她发火,一时有些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妈,我就是觉得您操持这个家太辛苦了,所以才想下乡,回来分配个好工作,给您减轻负担。”
这话算是说到了吴红兰的心坎里,吴红兰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却还是狐疑道:“就为这?你没瞒着我什么事吧?”
这个小女儿是她娇养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变得能吃苦了?
“其实还有件事。”沈娇娇咬了咬下唇,丢出一个重磅消息,“今天我看姐穿了件真丝衬衫,一问才知道,她把爷奶的库房开了!”
吴红兰愣住了,甚至头皮都在发麻。
她再也顾不上沈娇娇,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库房在院子的西南角,大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旧式铜头锁,锁头干干净净,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不对劲,不对劲,老爷子和老太婆走了好几年了,这锁上怎么可能一点灰尘都没有?一定是最近被人动过!
吴红兰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沈娇娇想去扶,却被吴红兰狰狞的脸色吓到,犹豫着不敢上前。
“啊啊啊!沈茵你个小狗日的!你怎么敢,怎么敢啊!”吴红兰被气狠了,连声音都变得凄厉尖锐,格外刺耳。
她缓了好半晌,才指了指沈娇娇:“去,去拿锤子过来,我今天就要把这锁砸了!”
她就不信,那个小贱人还能把整个库房都搬空了!
沈娇娇打量着吴红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妈,姐现在有多自私,您也是知道的,她既然敢跟我说,那肯定是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再说我们现在砸锁,爸回来肯定饶不了我们,而且要是被邻居听到动静……”
吴红兰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抖,但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坐在原地喘粗气,嗓子里发出“荷荷”的声响,就像是漏了气。
母女俩越想越垂头丧气,到最后竟然抱头痛哭了起来,但却没人再提砸锁的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沈茵会给沈娇娇透露风声。
能变现的东西,沈茵确实都搬走了,但能让这母女俩知难而退,岂不是更好?
哭了半晌,吴红兰才提起一点精神,抹了抹泪,疲倦地说:“好了,娇娇,妈支持你下乡,这就去改革委帮你报名,你在家收拾收拾东西,尽早出发吧。”
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下去了一圈。
要知道沈家这几年的日子虽然过的一般般,但吴红兰心里一直都是有底气的——家里还有那么多宝贝,将来或许都能拿出去换钱呢?
可现在,她最为倚仗的底气,没了!
从前她敢宠着沈娇娇,如今却是不能了,毕竟沈娇娇的成绩是真的很可能找不到工作的,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儿饿死吧!
沈娇娇看到吴红兰心灰意冷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试探地问:“妈,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你也想跟我要钱?!”吴红兰脸色一冷:“你不是说要减轻我的负担的吗,都是哄我的?”
沈娇娇从来没被这样说过,眼睛立刻就红了:“可我在乡下也是要吃饭的啊!”
吴红兰虽然还在气头上,但看小女儿这样,也有点心疼,咬牙道:“最多给你一百块钱吧。知青都是食堂包饭的,你少开点小灶,一百块钱也够用一年的。”
这和沈娇娇想的差远了!
就连她姐都说能分她三百的呢!
但沈娇娇也知道吴红兰手头不宽裕,只能提出另外一个要求:“行吧,妈,那你去问吧,我也要去江城。”
吴红兰没意见也没追问,毕竟江城是省会城市,离海城也近,可以少吃点苦。
然而事不如人愿,吴红兰一问才知道,这批去江城的今早都出发了,后面几批都是去偏远的大西北农村。
沈娇娇急了,她是要去找谢容峥的,可不是真想吃苦啊!
她忽然想起来,早上沈茵说的话。
对,去找姜安年!他们家一定有办法!
姜家在军区大院,沈娇娇大概知道在那儿,然而还没进院门,就被警卫员拦住了。
沈娇娇说要找姜安年,警卫员进去问了,说人不在,让沈娇娇在门口等。
沈娇娇委屈极了,从来都是姜安年等她,哪有她来等姜安年的?
还是在外面等!连个树荫都没有!
日头渐盛,夏天的海城能有三十八九度,沈娇娇晒得头晕眼花,腿也要站断了,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今天是周末,她以为姜安年送完姜爱霞一定会回家,根本没留意到姜安年也上船了。
这场难熬的等待,早就注定就是白等!
另一边,沈茵不知道妹妹在干什么蠢事,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她上船溜达了一圈,找到票务员补了差价,顺着船体外部的舷梯上了三楼。
说实话,就算姜爱霞没闹这一出,沈茵也会找个理由升舱。
从前她名下光是顶级游艇就有好几艘,现在坐个三楼总不能算奢侈吧?
(╥╯^╰╥)
之所以没有当着其他知青的面补差价,则是因为卢建功。
这个组长愿意自己掏七块钱帮她,已经相当厚道。只是不巧一二楼没有空位了。
如果沈茵当场就要自费补最贵的票,岂不是把卢建功架在火上烤?
卢建功要是出这个钱吧,那也太贵了,要是不出,又多少有点跌份。
沈茵一向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让卢建功难堪。
就让大家把她当成蜷缩在底舱的小可怜叭!:)
第三层船舱分为卧房和大厅,这趟航程大约八九个小时,不会过夜,只开放了大厅,里面是宽敞的四人方桌配深红色的真皮座椅,外面还有半层专属甲板,客人坐累了还可以出去吹风,看江景。
沈茵拿着新到手的船票,扫视一圈,发现自己所在的那桌,已经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拎着皮箱走过去。
男人似乎有所察觉,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沈茵勾了勾唇角,露出明媚的笑容:“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呢,谢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