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自己吃吧,瞧你那小身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的俞景晟愤愤然,“呵,多吃点!”
宁菀不以为意,随意的摆摆手,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酒,说了句“酒是好酒,就是味道有点淡”,而后才道:“你这人就是太有钱,有钱到都不懂得享受了。那些补品有多珍贵你知道吗?我坐月子那会……啧,且不说没有这些东西吃,就连住的都是个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地下室,哪里有钱买那些东西?”
那段无比黑暗的日子于宁菀来说,至今都还有些后怕。
若不是有了彦彦,她恐怕不能下得了决心去给人当保镖,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在刀光剑影里,就为了挣口饭吃。
宁菀的态度很轻描淡写,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而俞景晟的听着……不知怎的,心口就咯噔一声,慢慢的泛出苦味来。
他自从出生到现在,也并不是跟别人以为的那样快意,但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在生活上吃过什么苦头。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背后,有俞家在支撑着他挥霍,纵使他想逃离出去自力更生,恐怕也没那个机会。
宁菀说的,他都不曾有过切身的体会,但是也不代表他无法理解对方曾经的苦楚。
独自一人,孤立无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靠着自己的毅力撑过那一个又一个的黑夜。
那种日子,他也有过的,而且也觉得难挨。
即便现在都过去了,再回想过去,仍旧是会感到心悸,简直是不堪回首。
事情落到他自己头上时,尚且还能勉强的忍耐,而在知晓宁菀曾经遭遇过更加恶劣的困境时,连勉强面对也有点做不到了。
“既然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回家去呢?”他知道宁菀并非是孤儿,若是肯回家,想来活的会轻松很多,这也是大多数人会做的选择。
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多大的恩怨是非没办法忽略呢?
都是一家人,难道还真能忍心看儿女去死?
似是说到了伤心处,宁菀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开口,“不敢回去,也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
“不好理解吗?”宁菀用杯子贴着面颊,感受着那丝丝的凉意,以求能降下心中翻腾着的燥热,“自己做的选择,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刚开始比较难,后面……”
“呵!后面不就习惯了吗?”
俞景晟哑然。
“你倒是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他抓着杯子,眼神激荡,就在快要爆发的时候,一切又都回归了平静,“就没想过,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厉害,挺不过来?”
“这不已经过来了吗?我已经挺过来了,你不也挺过来了?”
俞景晟一个眼神扫过去,听她这么说,有种那他觉得对方知晓了点什么的感觉。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想起他之前的回答,宁菀把那个词吞了回去,换了句话,“反正,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日子肯定也是越过越好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俞景晟抬起杯子,宁菀会意,同他碰了一下,“干杯。”
“我也希望以后能……”和一个人一起越过越好,如果可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俞景晟淡淡的笑着,“干杯。”
他不是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行走在独木桥上的人,也不愿意习惯于屈服黑暗,就那样硬生生的挨着,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一瓶酒两个人分,很快就见了底。
其实两个人的酒量都还算不错,只是这瓶葡萄酒喝起来不怎么烈,但度数还是蛮高的,所以在宁菀毫无节制的喝掉大半瓶后,她整个人的意识就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这个酒……”她在第三次尝试站起来失败后,终于放弃了,任由自己瘫在躺椅上,手臂垂在身旁,指尖勾着酒杯摇摇欲坠。
“这个酒怎么了?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带两瓶给你。”跟她比起来,俞景晟稍微清醒一点,他平时为了助眠就有喝酒的习惯,此刻脑子有些晕乎,正是适合入眠的时候。
“不、不用了,这个酒太、太……”宁菀醉了,吐字都不清了,眼睛也慢慢的要合上,几秒钟后,身体就一颤,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你留着自己喝好了,死贵死贵的,我可喝不起。”
俞景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现这人的眼睛虽然是睁着的,但已经完全没法聚焦了。
他俯身过去,勾住马上就要从她指尖坠落的杯子,同自己的放在一起。
“这有什么,你来当我的酒友,陪着我一起喝,我就不算你钱好不好?”
这是个听起来很公平的交易,只是在此刻提出来,趁着人不清醒,那就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了。
俞景此不在意这个,继续引诱,“跟我在一起,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这不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此刻也并非身处于森林里的那个小木屋里,陪伴他一整个冬天的松鼠们也早就不在了。
这个冬天还是要他一个人度过吗?
裹着厚实的毯子,依偎在暖炉旁,喝着甜咖啡数着日子过掉一天又一天,然后等着冬天过去,冰雪消融,再预备着下一年的冬天到来。
这一年的冬天,他不要那样灰暗的过去。
不要白天周旋在各型各色却都一样讨人厌的人群里,晚上靠着药物或酒精入睡。
“好啊。”几乎已经要睡过去的人突然的睁开眼,一双美目烟波流转,只是酒醉反应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遵照着本心回答,“喝酒,好的。等到雨天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喝酒吧。”
俞景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声音略略有些沙哑,“为什么,是要在下雨天呢?”
“因为、因为……”女子双臂撑在身旁,头奋力的昂起来,似乎是想要坐起来,最后还是因为脱力又摔回了躺椅上。
俞景晟侧耳去听,良久也没有听到下一句话,只听到躺椅被重物压得“嘎吱”一声。
“这就,睡着了?”他转过头,月光下的女人的脸庞,好似镀了一层非常柔和的光,惹的人移不开眼。
俞景晟的手心一点一点的向女子的脸靠近,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就没有再靠近,隔着一厘米的距离将将停在那。
如同描述画卷一般,他的手指隔空抚摸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笔尖……
在小巧而又圆润的嘴唇上方停住,跟试探外界有无危险的蜗牛触角一样,飞快的触碰一下后,立刻收回来。
俞景晟盯着她的唇看了好一会,最后撤掉手,翻身躺回躺椅上,单手垫在脑后静静的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