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收回目光,看项小满在那傻笑,不由眉头一皱,一巴掌就往他脑袋上扇了过去,哪知那手掌刚一落下,便又连忙收了回来,一脸痛苦的边揉边吹气。
项小满哈哈大笑,提枪往自己脑袋上敲了两下,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师父,好听不?”
“浑小子,赶紧把你那盔给摘了!”项谨再度展开巴掌,见项小满主动把脑袋伸过来,手停在半空,片刻后,又无奈的收了回来,“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师父,我也老大不小了,您不能总在大庭广众之下敲我脑袋吧。”项小满一本正经,“丢了面子不说,这要给我敲傻了,往后可没人给你养老了。”
“哼,你没听说过吃什么补什么吗?”项谨捋着胡须,晃着头说道,“医书有言,猪脑味甘性寒,可补脑益髓,润泽肌肤,辅以天麻能治头晕目眩,佐以茯苓可解失眠健忘,我看你呀,连烽火都不记得,是该吃点猪脑子补补。”
“我会不记得?我那是逗您玩儿呢!”项小满撇着嘴,“还吃什么补什么,这是哪个缺心眼说的?”
项谨回以白眼:“怎么,你有何高见?”
“嘿嘿,那要这么说,吃亏是福何解啊?”项小满笑道,“还有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提起这句话,项小满笑得更欢了,眼神里透着几分调侃,“师父,以前游历的时候,您可天天把这句话挂嘴边,说什么多受磨砺,才能有所成就,怎么现在全都变了呢?”
项谨被他这话堵得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四下张望,目光略过赫连良平、燕朔等人,最后停在了张峰身上:“那个张小子,别睡了,你过来替我揍这浑小子一顿,就打他脑袋!”
张峰正打瞌睡呢,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一听到项谨的话,顿时来了精神:“嘿嘿,还有这好事儿呢?”
应着话,拍马来到项小满身旁,抬起方天画戟就要往项小满头上招呼。
也就在这时,前路不远处,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快马飞奔而来。跑到师徒二人面前,看了一眼停在项小满头上的画戟,眸光顿时一寒,左臂微抬,右手也放在了腰间短刃之上。
“闹着玩儿呢,不用紧张!”项小满抬枪上挑,把那画戟拨开,瞪了张峰一眼,随即问来人,“可是查到贾淼的消息了?”
影卫收回目光,抱拳道:“启禀主人,恒平郡勉州城发生民变,县府被攻破,城防易手,前日,贾淼率领两千余密令司诏狱使逃出城外,往定安郡方向去了。”
“勉州?”一旁的赫连良平听到这两个字,立时问道,“刘耿可在城内?”
“不在。”
“不在……”赫连良平沉吟道,“看来,贾淼应是得知刘耿去了勉州,才到那里寻他,只是二人时间上没有赶趟,所以错开了,此时又去定安,想来还是要去找刘耿。”
项谨微微颔首,想了想,又问影卫:“你回来的路上,可见到哪里燃起烽烟了?”
“见到了。”影卫回道,“整个恒平郡,几乎遍地烽烟,十数里便可看见一处。”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燕朔开口:“照此说,不止是勉州一处发生民变,想来恒平郡各地城池均是朝不保夕。”
顿了顿,环视众人,“只怕,已经蔓延到整个冀州。”
项小满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又往东北方向望了过去,指着那一处锋烟,明知故问:“那边是不是岷洮方向?”
所有人都没开口,项小满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师父,何大哥他们……”
“别急。”项谨挥了挥手,看向赫连良平,“照他们的速度,此时是否已经到达岷洮?”
赫连良平说道:“岷洮距柳溪村五百余里,他们皆是乘坐马车,眼下已经过去七日,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到了。”
项小满一听,立即拍马走出队伍,冲着后面的众人叫道:“贺羽、贺先、贺朝,你们各领本营轻骑,随我先行一步,疯子,你也一起。”
张峰毫不迟疑,一夹马腹来到项小满身旁,贺先和贺朝对视一眼,也同时下令,领兵出列,唯有贺羽站着不动,将目光投向赫连良平。
赫连良平看了一眼项谨,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随即便皱起了眉,一勒缰绳,走到贺羽面前,凝视着他,压着声问:“你没听见命令?!”
贺羽心中一惊,脸上依旧带着茫然:“公子,我……”
其实也不怪他,张峰自不必说,他是项小满的铁杆拥护者;贺先早在曲阳的时候,就已知晓项小满的地位;而贺朝也在项小满指挥众人击退刘耿和贾淼,以及战后对他刀下留人的活命之恩后倾心归附。
可贺羽呢,仍然自持北凉旧部,一直以赫连良平马首是瞻,现在项小满突然下令,又怎么可能迅速适应?
可这一点,却不是赫连良平想看到的,尤其是在这么多士兵面前。他压制着怒火,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管让不让贺羽听令,只要自己开口,那就会有损项小满的威望。
项小满似乎也明白了赫连良平的为难,想到自己单独指挥贺朝时发生的事,不禁也皱起了眉,沉吟片刻,拍马上前:“贺羽,你就别去了,这么多粮草还需要人押送,我带两营兵马就足够了。”
说完,看了一眼赫连良平,点点头,勒马回转:“师父,我去了!”
项谨点头:“去吧,万事留心,为师很快就来!”
“放心!”项小满嘿嘿一笑,对着张峰抬了抬下巴,“目标岷洮,全速行军!”
……
冀北边陲,岷洮县,一座不大的下级县里,除去城外周边的村户,城内人口差不多也就一万来人,此时却也已陷入混乱:县府大堂被烧,府库被抢,县令、县尉、等一众官吏正被绑着游街,百姓们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野兽,尽情释放着心里的愤恨。
当然,其中也不乏趁机作恶的匪徒。
乌泱泱的主街旁,一座三进的宅院内,大门紧闭。院内以八人为首,伫立着近三百道人影,一个个目光凛冽,如临大敌。
厅内,赫连齐夫妇高坐堂上,贺忠、何文俊分坐两侧。
“咱们晚了一步。”何文俊一脸愁闷,“影卫已经查明了原因,数日前官府突然强行征粮,还因此杀了不少百姓,以致民怨沸腾,眼下城内一片混乱,都在打砸抢烧,已经有人起头组织了不少人手,正在大肆搜刮城内富商。”
“官府的人……”赫连齐刚一开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无奈叹道,“如此规模的暴乱,只怕官府也没有能力平息。”
何文俊点点头:“我只担心,一旦城内有新的势力崛起,控制了城门,公子的交待无法完成。”
“眼下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夏锦儿说,“现在最要紧的,是防止……”
她的话未说完,却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从厅外院门上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