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
姚曼雅一愣,“谁啊?”
“你未来的……”
舒望一顿,下意识就想把“儿媳妇”这三个字说出口了。
转念一想,姚曼雅肯定不信,而且还会以为自己在胡闹,说不定装洋桔梗的事情再提就泡汤了。
“我们班有个同学生日,明天要去她家过生日,我想送她洋桔梗当生日礼物。”
“这样啊,那明天早上我给你装几束,不过去人家家里要守规矩,懂礼貌,不能给人家添麻烦,有什么事能帮忙的要积极点……”
“知道啦妈!”
舒望笑嘻嘻地答应,好久没有体会到老妈在旁边唠叨的感觉了。
好怀念啊。
结婚以后,也就只有汐姐还经常在他旁边唠叨。
舒望来到二楼,汐姐以前的房间,他沉默了许久,推开门走进去。
安静的傍晚,夕阳扑面而来,在地上投下少年的身影,少年的他站在夕阳里,看着堆满杂物的房间,满屋都是花香。
一股复杂的情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夕阳的斜光照在空荡荡的桌面,灰尘在光束里缓缓沉降,在他的眼里灼出划痕。
不知道该说现在是很多年前还是很多年后。
总之汐姐还没跟着他回家前,这个房间还没有收拾整理出来。
里面放的都是一些过季处理的花材,即便如此,还是很让人怀念。
他来到窗户前,用手轻轻拂去窗台上的的一层灰尘。
他和汐姐曾坐在窗前,相互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看烟花,看雪……无数个美好的夜晚,像倒映机一样清晰地在脑海里回放。
后来两人结婚后买了房子,有了新的小家,这里也就很多年没住过了。
“好不真实,像一场梦……”
舒望闭上眼睛,低下头小声喃喃,“如果是梦的话,请让我晚一些醒来……”
……
第二天清晨,舒望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干干净净,大方得体的衣服就出门了。
他打算去剪一个好看的发型。
顶着一个蘑菇头去见汐姐算个什么事?他自己都没眼看。
来到理发店,舒望招呼了一声理发师,熟练地躺到洗头椅上。
洗完头发后,坐在镜子前,理发师是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小伙子,他问道:
“小朋友,想怎么剪?要不要来个最近很时尚的斜庞克?”
“别!”舒望急忙拒绝。
“老板,你按我说的剪就行!”
他可不想蘑菇头换杀马特,那还不如不剪!
“得嘞。”
“你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再那样……”
“噢……原来是先这样,然后再那样……”
理发师皱着眉,心说这是个什么剪法,没剪过啊!我还是个新手呢,不过感觉很可以啊!
难不成师傅那老家伙对我藏着掖着了?
其实舒望对眼前的理发师很熟悉,在往后的几十年岁月里,他基本都是固定来这家理发店剪头发的。
算算时间,这家理发店应该刚开没多久。
剪头发的时候,舒望随口问了句:“老板,有女朋友么?”
“啥?”
“小朋友连这都懂?”年轻理发师笑了笑,觉得挺有趣,还是说道:“没有啊。”
舒望笑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以后你隔壁会是一个服装店,服装店的老板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
理发师:“???”
十几分钟过去后。
理发店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镜子里的舒望:“这……这真的是我剪的?”
这好像……换了个头?
“自信点,这就是你剪的。”舒望边说边付钱。
“额,给多了,五块就行。”
舒望一愣,这才恍惚间明白,这不是几十年后。
于是默默地收回了二十元。
舒望走后,理发师手拿剪刀,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的斜庞克不香了。
舒望回家后,姚曼雅站在柜台前,见他推门进来后,目光一凝。
随后她来到舒望面前,蹲下来,仔细地端详。
忽然笑容灿烂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哎呀!这真的是我儿子吗?怎么突然变这么帅啦?妈妈亲亲……”
舒望龇着牙把姚曼雅推开,倒不是嫌弃,只是觉得有些害臊,怪不好意思的。
“妈,我的花装好了吗?”
“装好了,你什么时候去?需不需要我送你?”
听到这句话,舒望忽然想起来,汐姐家距离花城很远,虽然是同一省份的,但坐高铁也得好几个小时。
该死……把这茬给忘了!
而且自己现在才十岁不到,根本坐不了高铁和火车。
计划的好好的,结果一切都堵在1+1等于几这件事上了。
这时,花店的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身穿女士西服,气质不凡,姿态端正的女人走了进来。
“宋阿姨?”
宋铃枝见到舒望后一愣:“咦?小月儿这新发型好看啊!在哪儿剪的?我让江声那小子也去剪个……”
宋阿姨工作闲暇好不容易抽空回来一次,现在又要回公司了,想着来花店看看自己的好姐妹。
两人谈话的同时,舒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铃枝身上,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一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上,宋铃枝戴着墨镜开车,舒望坐在后座,旁边是一束精心装订的洋桔梗。
“小月,你同学家这么远啊?”
“嗯,她暑假回老家了,但我答应她要去给她过生日。”
“噢……跑这么远只为了给人家过生日,那关系不一般啊。”宋铃枝笑笑,“不过遵守承诺才是好孩子,对了,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女生。”舒望惬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很自然地回道。
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避讳这些。
宋铃枝一听是女生,透过前车镜偷偷看向身后的男孩,莞尔一笑,双手握住方向盘。
“那可得抓紧啦!坐好,阿姨要加速了!”
接下来,黑色奥迪卡着120码的时速在高速上疾驰。
宋铃枝此行要去沪上出差,刚好会经过汐姐所在的城市,舒望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搭个顺风车。
日落之时,宋铃枝按照舒望所说的,将车从市里开到县城,又从县城开到一个小村庄前。
周围是大片金黄的麦田,饱满的麦穗摇摇欲坠,风一吹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
今年肯定是个收成好的季节。
“小月,确定是这里么?”
“是的阿姨,我在村口下车就行!”舒望说着,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宋铃枝急忙摇下车窗,嘱咐道:“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我公司有个小伙子在本地市出差,我待会儿打个电话让他来这里陪你……”
“不用,阿姨,你待会儿和我妈打个电话,就说我可能会住我同学家不回去了。”
“噢……那你自己小心点啊,赶紧去你同学家,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好的阿姨。”
宋铃枝嘱咐过后,从包里拿出五张红票子递给舒望:“来,这钱拿着,买东西!可不能让人觉得咱小气了……”
舒望一惊,心说不愧是宋阿姨,出手就是阔气,这个时候的五百元,对大部分上小学的孩子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考虑到之后可能确实用到钱,舒望也没拒绝,毕竟宋阿姨又不外人,两家关系从小就亲如一家。
揣着这么多钱在口袋里,身板子瞬间硬朗了不少。
黑色奥迪车缓缓开走。
舒望抱着一束洋桔梗,站在风里,闻着麦穗的香味,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剪的清爽微分碎盖,笑容灿烂,缓缓向村子里走去。
路上,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老爷爷挑着扁担从他身边吱呀响过,嘴里还哼着歌。
舒望经过对方时,老爷爷好奇地打量他,兴许是见到了陌生的面孔,以为是谁家城里的亲戚来串门子了。
舒望进入村子,看到不远处有户人家门前放着冰柜,里面装满老冰棍,小布丁这样的雪糕。
“老李小卖部。”
舒望停下脚步,看着这几个字,想起一些旧人旧事。
夕阳西下,小卖部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回走动,烧煮饭菜的香味传来,只不过那身影比他印象里要挺直不少。
他没有进去叨扰,加快脚步,往村子的尽头走去。
天边巨大的夕阳安安静静的下坠,光阴变化,少年胸腔内的一颗灼热的心脏却止不住地跳动。
村子的尽头,那里有他最爱的女孩,埋藏着最难忘的记忆。
时光悠悠,有时候眼泪落下,只是为了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些沾湿的痕迹,日后方便回味。
终于,他来到了熟悉的老房子面前。
门前杨柳依依,右边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从南到北,有一个芦苇坑,风起于青萍之末,风吹浮萍有相逢。
还不算破旧的木门上贴着去年的“福”字,倒过来的,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纸张有些泛白。
舒望脸上带着融融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或许想起来很多年前,那是个还没下雪的寒冬,他不顾一切来见颜君汐的那次。
青瓦小巷,斑驳墙皮,夏天的傍晚风吹在脸上都是舒畅的,如今再次经历相同的事情,又是一腔欢喜与期待。
他的手轻轻按在门上,门没锁。
这时,舒望眼神轻微地一怔。
有动静?
院子里似乎有人在走动。
下一秒,他不顾一切地推开门。
“吱呀”一声。
院子里,十二岁的颜君汐疑惑地抬起头,夕阳里,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站在门前。
他看着她,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满是爱意。
……
大家四月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