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娟当然得意。
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几乎要和宴会厅的水晶吊灯肩并肩了。
她也不是有钱了看不上那些老同事、老邻居，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不被看好的顾海江，如今能让她如此扬眉吐气？
当年还是个学徒的顾海江，因为没有后台，多少人劝她离婚。
还有人说她眼瞎了选了顾海江这么个没前途的傻蛋。
现在呢？
他这傻蛋老公，还是豪门少爷。
虽然和他那个豪门爹不对付，但是那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更别说现在自己儿子这么优秀。
想到这个，韩雪娟的腰肢扭得更厉害了。
他们走在中间，两边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都快溢出来了。
“行了行了，尾巴快翘上天了。”顾海江低声笑道，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知道你高兴，收着点儿。”
韩雪娟嗔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咧得更开，“我高兴怎么了？我儿子有出息，我儿媳妇能干，我老公……也还行。”
她故意顿了一下，看着顾海江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顾海江了解她的心思，无非是想打那些曾经说过风凉话人的脸。
他由着她去，只在旁边偶尔递个眼神，让她别太忘形。
另一边，顾央安静地跟在家人身后。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藕粉色小礼裙，衬得她气色很好。
经过海岛那段日子的沉淀，她确实沉稳了不少，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看着前面哥哥挺拔的背影，他正低声和苏羽乔说着什么，两人偶尔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又瞥见母亲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满足，顾央的心头却像是压了块小石头。
海岛临走前，许坤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许坤都成了半个残废，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精神还有点不好。
但是还在和她说着哥哥的坏话，想让她回来再做点什么。
可她现在回来看见这些场景，还有爸妈沉浸在幸福里的样子，许坤交代的那些话还有让她做的那些事情，她就说成什么也干不出来了。
顾央抿了抿唇，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挣扎。
顾尘一家在主桌落座后，立刻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今天来的都是顾尘手底下几个店的员工，除了几个高管之外，剩下的和顾尘都很熟悉。
大家要么就是看着顾尘长大的老街坊，要不就是刚开台球厅的时候，和顾尘早就认识的那些老员工。
那些老街坊心里复杂，都不知道该和顾尘说点什么。
只有几个高管他们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说着恰到好处的祝贺词，敬了杯酒，便很有眼色地退开了，不敢过多打扰。
顾尘的性格，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不是那种喜欢被围着吹捧的人。
他只是淡淡点头，偶尔回应一两句，目光更多地落在身旁的苏羽乔和不远处的父母身上。
韩雪娟那边可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些不想奉承顾尘的纺织厂的老邻居、老同事们，几乎全都聚在了韩雪娟这边。
大家都是看着顾尘长大的，如今顾尘发达了，还带着他们一起挣钱，这份情谊和感激是实打实的。
“雪娟呐，你可真有福气！看看小尘，多出息！”
“就是啊，当初我就说小尘这孩子面相好，将来肯定有大作为！”
“哪像我们家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唉……”
“你这身旗袍真好看，料子也好，衬得你气色红润，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还有海江，也是越活越精神了！”
恭维的话一句比一句动听。
韩雪娟听得是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争气”，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聊着家常，还和大家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只是如今的身份和心境，已是天壤之别。
顾海江在一旁含笑看着，偶尔插句话，帮妻子应酬几句。
要说他以前可是那种最喜欢讲大道理的小领导。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也有点小得意，开始端着了。
不过大家都了解顾海江和韩雪娟的为人。
这两人实诚，儿子有出息了，有点小得意，大家也都理解。
就这么陪着韩雪娟夫妻俩聊着，一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回到各自的座位。
宴会正式开始。
顾尘特意交代过经理，上的都是酒店的招牌菜，君悦酒店是魔都顶级酒店，的菜品自然也是顶级的。
什么法式鹅肝、黑松露烩饭、澳洲龙虾……这些名字，顾家小馆的员工们大多只在电视上听过。
他们平日里省吃俭用惯了。
别说来君悦这种五星级酒店吃饭，就是平时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服务员端着精致的餐盘，把一块块焦黄诱人、旁边还点缀着几片不知名绿叶和酱汁的东西放到桌上时，不少人都愣住了。
“这是啥？”有人小声问旁边的同伴。
“好像是……鹅肝？”同伴也不确定，声音压得更低，“电视里看过，死贵死贵的！”
一时间，餐桌上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刀叉偶尔碰到瓷盘的轻微声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有人尝试着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在努力品尝那传说中的美味，又好像有点吃不惯。
“这玩意儿……滑溜溜的，没咱家猪肝香啊。”一个年纪稍长的师傅忍不住嘀咕，但声音小得只有邻座能听见。
“嘘！小声点！这可贵着呢！”旁边的人赶紧提醒，“老板的心意，尝尝，尝尝。”
是啊，贵。
大家心里都清楚。
随便一道菜，可能就是他们好几天的工资。
有人拿出手机，偷偷上网查了查菜单，看到价格后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地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更加珍惜地对待盘子里的食物。
哪怕吃不太习惯，也舍不得剩下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