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两人躺在被窝里。
阮温喻本来还在生着某人玩太过火的气,所以背对着他睡。
但想到他不开心,又慢慢转过来,把他的手臂抱进怀里,额头贴着他肩膀,伸手很轻很轻的戳了戳他的腰。
要是陌谨寒睡着了,他就不哄他了哦。
“做什么?”陌谨寒立刻就抓住他发射交流信号的手,慢慢收拢手掌揉捏。
阮温喻顿时就不吱声了,他只是试探一下而已,怎么还真的没睡啊,这要怎么哄,难道又要被咬一口吗?
陌谨寒这根本也不是咬啊,分明就是吻痕。
在他脖子上留吻痕还问他为什么站不住,为什么有反应。
这世上就没有比陌谨寒更坏的人。
阮温喻越想越觉得他过分,又不想哄他了,于是果断摇头,“没什么,睡觉。”
房间顿时又静了下来。
阮温喻闭着眼,闻着他味道,不由又想到他丢下国内的一切,跟着自己出国,来到这边孤苦伶仃,只能跟他相依为命。
要是阮温喻不开心还会把他丢出家门。
锦衣玉食的少爷哪有这么可怜过,阮温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照顾照顾他的。
就像小时候阮温喻很多不懂不明白的事,都是陌谨寒手把手教会的,那么多的琐事,他也没嫌过他烦,嫌过他什么都不懂,事无巨细的照顾着。
而现在阮温喻既然已经看出他不开心了,又放任他不管,总觉得良心正在被狠狠谴责着。
唉,还是把他哄好了再继续生他的气吧。
由于手还被他握着,阮温喻就用脑袋左右蹭他的肩膀,就像一只求关注的小动物拼命的蹭,把头发弄得到处翘起来。
陌谨寒侧过身来对着他,“睡不着?”
阮温喻小声道,“你不开心。”
是肯定句。
陌谨寒眼眸微睁,心脏像被突然刺中,不疼,但细细密密的麻痒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又是这样,明明陌谨寒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他就是能看出他不开心。
他家的小孩似乎从小就有这个能力,每回询问都能直击陌谨寒内心最不愿表露的那一块。
那是陌谨寒至今为止从未对任何人表露的区域——脆弱。
陌谨寒揽紧他的腰,把他摁进自己怀里,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他耳朵。
本来都打算放他睡觉了,但既然他自己又乖乖送上门来,陌谨寒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问,“从哪得出的结论?”
阮温喻眨了眨眼睛,“感觉。”
就是这么毫无根据又直观坦然。
陌谨寒指尖沿着他耳尖下滑,落在了耳垂上,指腹贴合着那块软肉揉捏,夸他,“喻喻真厉害,这都能感觉出来。”
“……”这是该夸的点吗。
阮温喻忍着耳垂传来的痒意,又用脑袋在他胸口上撞了撞,“少爷为什么不开心?”
他明明能在陌谨寒情绪不对的时候,把开心不开心这些词坦然说出来,可当他自己不开心时,却又一问三不答,自己憋着难过,要陌谨寒猜着答案来哄。
陌谨寒说不清心头什么滋味,这样的反差就仿佛在告诉他,在阮温喻心里,他的重要程度远胜过于他自己。
阮温喻不开心了,可以自己消化,不需要陌谨寒帮他解决,但如果是陌谨寒不开心,他就不会犹豫,一定会帮他解决。
“真的要听吗?”陌谨寒反问他。
就像是一把开弓箭,一旦射出,就没办法收回,所以他才在还没开始之前,给他后退放弃的机会。
阮温喻最喜欢用逃避解决事情,害羞了要躲,害怕了要躲,想陌谨寒了也要躲。
所以他不会跑到陌谨寒书房里,擅自打断他的忙碌,直白告诉他:我害怕,你快点陪我吧。
他只会躲进衣柜里,等着陌谨寒来找他,然后在被抱出来之后,默默抓住他的手,靠在他怀里,无声述说着:我需要你,是永远不想放开的需要。
阮温喻隐隐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不由有些紧张,心跳也跟着加快了几分,然后点头。
在很久以前,他就对陌谨寒说过【我喜欢你跟我说很多很多的话。】
这句话不是小孩儿的一时兴起,是永久有效的誓言。
只要陌谨寒说,他都会喜欢听。
“我在想……”陌谨寒开口,黑暗中的语调透着几分哑,像是阮温喻听过最醇厚古老的琴音,独特的韵味久久回荡在心头。
“你把我当成什么?”
为什么能一下子满眼是他、使尽浑身解数的吸引他,一下子又擅自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明明上一刻还那么依赖他,下一刻却已经果决的转身,将陌谨寒扔在被需要的原地。
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呢?
阮温喻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于他竟然会想这样的问题。
他以为只有他会思考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处在什么位置,没想到陌谨寒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你不是单相思】
这句话顷刻间就具象化起来。
其实无论谁说陌谨寒喜欢他,阮温喻都不会信,包括他自己猜着,试探着,哪怕答案显而易见了,也依旧会持有怀疑的态度。
只有陌谨寒亲口说的才是真的。
但一直以来,阮温喻害怕被他分到兄弟朋友那一列,又或者是一个从小照顾到大的,比较特别的小孩,仅此而已;
他太害怕仅此而已,所以从不敢去问。
甚至不敢正视这个问题,一段非对方不可的感情里,只有一个人动心思,那未免太过残忍。
一直到陌谨寒要跟他走,直到他真的跟他走,直到他给他留下吻痕……
直到现在,他问他,【你把我当成什么?】
是恋人,阮温喻对此很坚定;是想要过一辈子的,可以白头偕老的终身伴侣。
所以阮温喻才会愿意给他欺负,愿意给他在脖子上留下痕迹,就算三年前被一声不吭丢走,等到再重逢的时候,
夜晚抱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轻轻一句喜欢,就能将所有伤痛磨平。
但其实是磨不平的,弥补也是永远补不满的。
可阮温喻知道,分离那把剑刃不止插进他心口,也插在了陌谨寒身上,两个人在这三年里都鲜血淋漓着,只留一口气在喘,在等。
既然不是单相思,既然他也跟自己一样痛苦着,挂念着,那么他愿意给陌谨寒开特权:
给他一个无限期,去弥补永远补不满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