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花眼里有莫大的恐惧，扯着嗓子说：“不、他们不能怪我，我们当时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街道办不给活计，街坊也不接济，总不能让我带着贾当槐花去见他们吧！”
“他们该怪你，要不是你让我们都成了黑五类，我们家才不会这样呢！”
张翠花仿佛找到救命稻草，眼里有些希望，又狠狠的瞪起何大清。
何大清却无情掐灭她的希望。
“你少扯这些，当初棒梗批斗比我还早，我都是被他连累的，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成现在这鬼样子。”
“现在我都平反回来了，他还没回来，你还不清楚吗？”
说到这里何大清还不解气，依旧插针道：“张翠花，你放心，棒梗也恨着你呢！”
“要不是你当初收人贡品，还满世界嚷嚷他是神仙转世，他后来也不会被人批斗，被逼着在粪坑里游泳，被浇开水打断腿，就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神仙转世！”
当听说连棒梗都恨透她时，贾张氏再也憋不住了，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说的他是神仙，是白云观的老神仙说他是神仙！”
何大清也不解释，眯眼冷笑道：“那你就等棒梗回来和他解释这些，等淮茹回来解释贾当的事。”
“就算你死了，那也得下去和老贾小贾解释，我看你能不能都解释得通，反正到底也不关我和柱子的事，大不了我只认何晓，连淮茹这个儿媳也不认了！”
话罢何大清再没眼看贾张氏，径直走出病房。
屋里又只剩张翠花一人，巨大的关门声之后，屋里一片死寂，带着几分傍晚的暗沉。
却仿佛又听见门口传来响动，张翠花探出脑袋瞥了眼门口，却见瘦到脱骨的老贾穿门而入，地上还有只剩半个身子的贾东旭，正拖着一条血路，朝床边爬过来。
“翠花，我来听你解释了！”
老贾走近低头笑道，老脸近得贴在张翠花眼球前，面色乌青又发白，和当初张翠花送他最后一程时一模一样。
贾东旭的手也搭在床边，爬起凑近说：“妈，我也来听你解释了！”
张翠花心神瞬间炸开，只紧紧闭起眼睛默念道：“老贾小贾，你们可不要来闹我，要闹就去闹院里的街坊吧！”
“但凡他们能伸出援手接济接济，我们家也不至于难成那样，逼得妈让贾当去卖肉……”
何大清从病房里出来后，便来到病房楼下。
不顾寒风凛冽，何大清坐到长椅上。
“老天爷呐！”何大清仰头长叹道：“你真是要玩死我啊！”
“难道这都是我当汉奸的报应？”
一阵神伤之后，何大清才重新低下头，眼里重新扬起斗志。
“不管怎么说，日子都得过下去，就算是为了何晓。”
何晓现在就是何大清的希望，是他们何家唯一的香火，要是不能看着何晓娶妻生子，那他何大清真是死都没脸死。
丢死个先人哩！
“也好处理，等淮茹回来就把张翠花赶回乡下去，他要是敢闹就弄死她。”何大清眼里闪过狠色。
“再找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娶贾当。”
想到这里何大清脸色微微转晴。
“还有贾梗这个白眼狼！”何大清面色更狠，眼里对贾梗的恨意近乎化为实质。
每次相互批斗时，贾梗这个畜生对他那是真下狠手，嘴上还一扣一个老汉奸，他妈、他主子是八大胡同出来的小脚老妓女……
很多事情十二岁的贾梗不理解其意思，但能记住。
后面年纪阅历渐长，他不但能明白这些话，还为了邀功减轻惩罚，那是真对何大清又下死手，又极尽编排污蔑。
可以这么说，俩人一同去林场劳改，这些年不但没有相互扶持，还犹如仇人一般。
何大清这十二年没少受贾梗的迫害，他自然也不含糊，贾梗可是他孙子，罪名还比他多得多，俩人就使劲互相伤害，梁子越结越大。
后面何大清被平反时，还去找贾梗炫耀过，直接证明他是受冤枉的。
贾梗只能羡慕的两眼通红，看着他登上回来的卡车。
“贾梗这个白眼狼！”何大清咬牙道：“要是回来之后还没大没小，那我就送他去让老贾教！”
说着何大清脸上浮现笑意，轻蔑道：“要是真有神仙鬼怪，我当初又哪里用当汉奸？”
第二天——
何大清给张翠花办理出院，医生拒不同意。
毕竟张翠花才刚截肢，后又伤口崩线，大出血到休克，还是留在医院观察好。
但张翠花疯狂嚷嚷道，直说医院里有鬼，她要出院。
见患者和家属都要求出院，医生也不好阻拦，只能叮嘱何大清要好好照顾张翠花，多给她吃补骨头的食物，还有补血的红枣等物。
何大清俱都答应，领到这些票据。
至于这些东西能不能吃进贾张氏的肚子，何大清则是冷笑。
没给张翠花买拐杖，只找辆牛车将张翠花驮回大院。
一进自家大门，看到墙上贾东旭的画像，张翠花又直呼有鬼，挣开扶着她的几人钻进被窝。
躲在被窝里，这么大座肉山还瑟瑟发抖。
何大清只是冷笑，也不管她是真怕、还是装的，只想好生养她到等秦淮茹回来，等秦淮茹和他一起丢完脸。
到时候张翠花要么就下乡去受苦，要么就下去照顾老贾。
23岁的贾当正青春靓丽，条靓盘顺，平时又注重保养，肉嫩皮白，一双眼睛看人犹如春水般摄人。
但此刻看着何大清，那双眼里再不复勾人和春情，只剩害怕，一是怕何大清那张脸，二是怕何大清知道她干的勾当。
可是她也委屈，有些事她也不由自己心意，心里又将回来的何大清看成救星。
有些害怕、有些委屈，垂泪欲滴，眼神复杂至极。
何大清看着贾当，心里惋惜、可怜，暗骂张翠花不是人，就算张翠花是将贾当卖给别人当媳妇，何大清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
可这千言万语他都没有说出口，没有责怪、没有询问、没有点明。
“我下午就去找街道办，我这次是平反回来的，他们要么给我安排工作，要么就给咱家活计，总得拿出个章程来！”
何大清只这么说。
贾当听后点头应是，眼里有些喜悦。
边上的槐花才刚十八，但已出落的比贾当还标致几分。
听何大清这话后，她反倒眼里有些失落，毕竟之前吃惯大鱼大肉、过惯富足生活，她不太想再过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