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贾环听着,心道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林姑老爷的知识渊源,远不是他这等小碎催所能比得了的。哪里是陛下不愿意,分明就是林姑老爷就势起价,狠狠砍贾珍一刀才是。
果然贾珍听了,连磕跘都没有打,当即就说道:“一切全仗着姑丈了。”
林如海与贾环相视而笑,嘴边的意味深长尽在不言中。
少康帝看着对面跪着的贾赦等人,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
果真好大手笔啊!整整十万两白银,贾珍只说要充入国库,以做赈济灾民之用。
国库的确有些不足,见贾珍如此识相,少康帝也不好却之于外,遂笑道:“原来贾将军如此忠君爱国,倒是我的福气了。”
贾珍满脸愧色,直把个头做鹌鹑。
少康帝亲切的问道:“贾爱卿此来为何,只是献银?”
贾珍嘴唇嗫嚅着,看向林如海等人,林如海以眼神示其赶紧认罪,这个时候不认,且等少康帝定罪时候再认么。
贾珍只得一横心,重重磕头下去,说道:“臣有罪!”
一声下去,少康帝险些笑了出来,那林如海自然是提前与他打了招呼,不然这出戏也不能在这里展开,林如海就是与少康帝再亲近,也不敢先斩后奏,故此少康帝是知道的。一来么,贾珍如今也掀不起风浪来,不似南安郡王、甄家、王子腾那样招了少康帝的忌讳和厌恶,二来么,少康帝且记着贾珍的亲生父亲贾敬呢,当初不是少康帝,那贾敬也去不了道观出家,贾珍的荒唐性子只怕还能收敛收敛,说到底自己也欠宁国府一个人情,三来么,贾珍毕竟没有杀人放火贩运私盐谋反,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是那些个纨绔子弟情愿,可有被勾引的时候,所以贾珍的罪过在少康帝眼里,已然被轻轻放下了。
少康帝顿了顿,故作不解的问道:“卿家何罪之有?何故发出此言?”
贾珍老脸一红,只得竹筒倒豆子,将自己引诱世家子弟赌博呼隆筒的全都说了出来,只不过经林如海的指点,略加修饰了一些。
少康帝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是故作发怒,遂道:“卿家可是知道我朝赌博历来都是重罪的,何况你还是引诱子弟赌博,这还了得?感情你来朕这里是求朕恕罪?还是说觉得仗着祖宗的情面,叫朕减了你的罪过?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模样,这朝廷还有何法度可言,此风不可长。”
又与林如海等人故作发怒:“你们可是与他求情的?感情是与朕打擂台来了。”
贾珍吓得直直的趴在地上求道:“陛下容禀,罪臣实在该死,没有半分求情的意思,不过就是罪臣的两位叔叔见臣闹得实在太不像话,遂郑重的与臣触膝长谈了一番。罪臣这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日子实在有违忠义之道,在众位长辈的督促下,特来向陛下请罪,毫无半分要与陛下求情,减轻罪过的想法。求陛下万万不要降罪罪臣的几位长辈。”
少康帝暗想到,自家都且要熬不过了,还要只管着开脱别人,倒也算是憨实,也就心里减了几分厌恶,遂说道:“虽说你是自首,又献了银子于朝廷有益,终究还是有罪的。”
贾珍吓得颤抖抖的说道:“臣有罪。”
贾赦、贾政却是眼睛一亮,只怕这事儿有门。
果然听少康帝接着说道:“看在你先祖的份上,牢狱之灾就尽可不必了,只是将爵位还于朕吧,去做一个富家翁,纳上几个美妾,吃几杯美酒,看一看世间百态,或在京里住住,或者回去陪伴你那爹爹,不也是美事一桩么。”
贾赦等人听了长舒一口气,果然事事如贾环所想,贾珍汗水泪水登时下来了,牢狱之灾果然是没有了,只是爵位也没了,终究是愧负了祖宗。
待贾珍回去之后,遂关起门来与尤氏、贾蓉、胡氏说了些什么,外人是不知道的,只是出的门来,贾蓉的头已然矮了下去,再没有平日那样嬉皮笑脸的模样了。
寄居在宁国府的尤二姐见几人出来,已是不复往日的气度,就连贾珍和贾蓉也不与她再嬉笑打闹了,就心里有了一番计较,偏偏尤氏还此时过来与自己说了,府里实在不必自己帮着打理了,要着人送了自己回去与尤老娘尽孝。
尤二姐一听这话,就觉出不好来了,都知道要自己帮着理事是一个借口,其实不过就是贾珍借故与自己厮混几日。
往常尤氏并不想管,吃喝用度也是一应俱全的,只是接了她来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走与不走,还是贾珍说了算,所以尤氏并不管她的去留,何况今日竟然还开口撵了自己。
不过尤氏终归是自己的姐姐,又是宁国府的当家主母,话说了出来,尤二姐也不能不听从,只是试探性的问道:“我去与姐夫告个别吧。”
尤氏心里悲凉的笑了一声,这就是自己的娘家妹妹,得亏不是一个娘一个爹生出来的,血缘上面是无碍的,不过就是占了一个名份罢了,若不然,真真非要把自己气的死过去了。如今,不过是拿她们做个乐子看吧,遂淡淡的笑道:“妹妹有心,你姐夫是往书房去了,不然你就过去道个别吧。”
尤二姐巴不得一声,遂与尤氏行了一个礼,径直就往书房去了。
尤氏淡淡的看了看尤二姐远去的身影,遂转过身来吩咐银蝶、文花说道:“回去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这一趟回去可就有日子不回来了。”
银蝶、文花忙答应着,跟着尤氏往里屋去了。要收拾的东西只怕是几天几夜也收拾不完,谁还有闲空理会那尤二姐心里的一团乱麻了。
只有那小丫鬟炒豆儿一脸同情的看着尤二姐往书房去的背影,这位二姨娘倒也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姑娘,不但说话好听,还给过自己两三次小首饰哩。